东海之上,有一仙山,名曰灵山。
灵山山脉绵延雄浑,山上雾气缭绕,微风吹拂,变化万千,层层楼阁亭宇掩映在云涛雾海之间,恍若世外仙境。东升的晨光一照,刹时云蒸霞蔚,绚烂异常,那些楼台,似那九霄之上的琉璃琼阁,华光溢彩,流光千里。
那烟雨浸染的山林,草木繁盛,古树参天,各种奇花异草遍布期间,美不胜收,清幽扑鼻。飞禽走兽在山峦里奔腾飞跃,发出各种声响,伴随着林间那风吹过树梢的声音,悦耳如歌。
半山腰的亭台里,一年轻男子迈上台阶,对亭台里背立而站的人恭敬地道:“祈长老,东海之上,有人驾轻舟往灵山而来,是否需要阻止?”
“来者何人?”祈长老并未转身。
“南风国的宫玥,恒亲王府的小王爷。”年轻男子低声道。
祈长老缓缓转身,那双通透一切的单眼皮眼,往海上那方向望了望,笑道:“不必。”
年轻男子一怔,有些不解,“长老,咱们灵山的规矩,不是非灵山之人不可上山吗?”
祈长老看了看年轻男子:“容丰,来人乃有缘之人,他家先祖不仅和咱灵山有渊源,还对咱灵山有恩,这份恩情,自然是需要还的。你且随我,亲自去迎一迎,为灵山,再结一次善缘。”
......
东海之中,波涛万顷,轻舟如离弦之箭,眨眼之间,已过数里。
轻舟之上,宫玥立船头,身姿飘逸,白衣飞舞。柳弼之立船尾,长身玉立,紫色翻卷。远远看去,似从那灵山之上下来的两仙人一般。
两人抬目远眺,见那灵山如九天之上坠下的仙境矗立海上,山腰的苍翠之色在白色雾气和金色霞光里若隐若现。但那灵山之巅,则是白茫茫的一片,那白雾,浓得如有实质,明明是雾气,却生生让人觉得,想要进入要雾气,得用仙斧劈开才行。
“我说臭小子,你这现在好不容易解毒了,又是活蹦乱跳一泥鳅了,嘚,脑袋一抽,为何偏偏又要来这灵山送死?”柳弼之一瞪眼,口一开,瞬间仙气全无。
宫玥只顾盯着那灵山之巅,也不言语。
“哎,得了得了,都怪那臭丫头。行了,为师就陪你下一次寒池。”柳弼之一撇嘴,“你这万一死在寒池,好歹要有人给你收尸啊。”
宫玥眼角抽了抽,却没有如往常那样怼他。
“也不知,这灵山的主人,会不会给咱们来点难堪啊。”柳弼之叹气,这地方,想上去,哪那么容易,就算上去了,想起那寒池,就......
两人不再言语,随那轻舟往灵山而去。
令两人诧异的是,两人并没有遇到想象中的阻扰,那灵山的长老,亲自等在山门处,友好地接待了他们。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今日山上鸟雀声声,果然是来了贵客。”祈长老对宫玥和柳弼之微微一笑。
“晚辈宫玥,来灵山有事相求,还望前辈行个方便。”宫玥对祈长老施了一礼,“打扰了贵宝地的清净,还望前辈谅解。”
“小公子快快请起,不必客气,既来我灵山,也算有缘之人,不知公子所求何事?”祈长老虚扶了宫玥一把。
“晚辈想借灵山的万年寒池一用。”宫玥也不隐瞒,抬手望了望那山巅的一抹白。
祈长老身子一震,有些惊骇地盯着宫玥,良久,才道:“小公子,你可知,寒池是何地?那是万年之久的积冰之地,比这世上任何的冰霜,都要冷上千百倍.....”
“玥自是明白。”宫玥神色平静。
祈长老盯着宫玥良久,叹了口气,“也罢,长老我就领小公子去那寒池,小公子,你可想清楚了。”
“嗯,晚辈自然已想清楚。那就有劳长老了。”宫玥对祈长老再次一礼。
“咳咳,柳公子还没自我介绍呢。长老你好,本人乃树见树活、花见花开、年年十八、美貌如花的南风第一仙道柳弼之。”柳弼之咳嗽了两下,提醒某些人忽略了他的存在,像他这么美的道人,怎可能被略过,难道,最近魅力下降了?
祈长老这才仔细地瞅了瞅柳弼之,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这哪里跑来的怪物?不过,这怪物到确实挺美貌的,就是太让人.....一言难尽了。
“长老,咳咳,我家师父太调皮,还望见谅。”宫玥死命地拉住柳弼之,阻止了他的进一步作妖,他太了解这牛鼻子了,这人一见生人就人来疯,介绍自己的美貌是约定俗成的开场白。
“没事没事,咳咳,柳道长挺......可爱的。”祈长老抹了抹额头的汗。
“幸会幸会,祈长老也挺可爱的,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老道我喜欢。”柳弼之一副挺满意的表情。
祈长老:“......”
宫玥开始头疼,扯起柳弼之就走,太丢人了这。
几人随着祈长老,往山巅而去,那寒池,在山巅的西南方。
山巅之上,果真如在海上看的那样,白雾浓得伸手不见五指,那雾,和普通的雾迥然不同。人在其中,被雾气环绕,也如被丝丝看不见的细线缠绕,那线,如冰刀打制而成的纳米利刃丝,在皮肤上细细地割着,无孔不入。
那雾,落在发梢,发梢立马被蒙了一层寒霜,转瞬就成又薄又翠的冰,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掉落下来。那水汽,从衣服上抚过,衣服立马变得又冰又硬,如果用手一捏,即可碎裂成渣。
寒气如刀割一般,凌迟在人的皮肤上。
可这,还在距离寒池五里地外。
柳弼之瞅了瞅宫玥,见他神色淡淡的,眸子里却是一如既往的坚定不移。
柳弼之叹了口气,这五里之外,就是如此变态,那到了寒池又是如何?而宫玥要去的,是寒池之下的冰宫里,呆上七七四十九日。
那里,是否如黄泉一般寒彻到灵魂里?他不敢想象。好想,就此把这傻小子打晕,抗回去。可,抗回去了,他还得来。
哎,也罢,徒儿自有徒儿的缘法。
三人又行了一个时辰。
祈长老站定,双眼看向前方那片白色,缓缓道:“本长老,只能送你到此。你前方一里之外,便是那万年寒池处。宫玥,你可想清楚了,这寒池一旦下去,可就没机会反悔了。”
“玥,已想清楚。”宫玥抬眸,透过那茫茫白雾,穿过那浩瀚东海,越过那南风的千山万水,从那帝京城里的大街小巷阡陌纵横里飘过,最后,定在那定王府上的某两人身上。
苒苒,等我。
宫青临,你也等我。
祈长老沉默了一下,再次道:“你想解那惩罚之术,需得在池底呆满七七四十九日,少一日,都将功亏一篑。你这一旦下去,从此生死未知,能不能活,全靠你自己的本事,还有缘分。这里,距离寒池还有五里地,而五里地之外,才是寒池的边界,而你,是要下到那寒池一千米以下的底部.....”
祈长老再次强调了一下情况,希望他慎重考虑。
“玥明白,多谢长老一片心意。”宫玥淡淡一笑,抬腿就准备前行。
“等等徒儿,为师陪你下去。”柳弼之拉着宫玥。
“柳道长,你就随本长老去灵山喝喝茶等候你徒儿吧。”祈长老一把拉住柳弼之,叹了口气,道:“你下去也没用,这东西,他只能靠自己解,他得靠自己撑过这四十九日。”
柳弼之默然,如果可以,他愿意替他下寒池啊。
“师父,你就听长老的话,啊,乖,去喝茶,静静等候即可。”宫玥推了推柳弼之。
“呜呜呜,为师是造了啥子孽啊,怎偏偏就收了你这个不省心的徒弟啊。还有那家里那个,也是个不省心的。都怪那臭丫头,呜呜呜,回去后,银票得多拿点啊。那小红,上次嫌弃我银票打赏不是第一,跟人跑了,呜呜呜....”柳弼之刚才还一慈眉善目的良师形象,转瞬就成了撒泼打滚的市井小无赖。
宫玥:“......”
师父,形象,时刻保持形象。
祈长老:“......”
原来道长不仅会自我介绍,还会撒泼打滚扮无赖。挺有趣,呵呵。
“好了,乖,回去把全部银票都搬给你,你去把那小红赎了,娶回家。”宫玥抚了抚额头,有些无语又无奈。
再次望了帝京的方向一眼后,头也不回,往那白雾里走去。
那高挺雅致的背影,直直的,坚韧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