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苑里,白苒的三婶张招弟身穿貂皮大氅,头上插着云想阁的新款桃花白玉簪,手里拿着一杯美容养颜茶,正跟白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苒儿啊,你说咱家檀兮现在咋样了啊?也不知她把那小子搞定没有呢。”张招弟幽幽叹了口气,忧愁地看着白苒,自从她家林檀兮去了边关后,她就时不时地来找白苒说话。
“这谁给谭兮出的馊主意啊,我要知道,得给他扒了一层皮。”张招弟眉峰一竖,一脸恨恨的。
白苒垂下眼皮,没敢吭声,这三婶要知道是宫玥那家伙推波助澜的,怕是要给哭着闹着让她把林檀兮给弄回来。三婶不敢去怼宫玥,但是她知道自己和宫玥的关系啊,那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我说三婶,你就别担心檀兮了。檀兮是个聪慧的丫头,还有她搞不定的事吗?放心放心,顾西洲那小子一定手到擒来。说不定过年他的聘书就送上门来了。”白苒拍了拍三婶的肩膀,以示安慰。
“苒苒我给你说啊,三婶不像这帝京其他夫人,总想给女儿找个位高权重的尊贵男人。三婶觉得吧,这嫁男人吧,得嫁个爱自己宠自己的。钱不钱位不位的不重要,重点是要疼你爱你,顺着你。
那顾西洲吧,我看孩子挺不错,可是三婶老觉得不踏实啊。你说那小子不在乎檀兮吧,好像又不是,说他在乎吧,好像这心又没在檀兮身上。”
三婶停了停,揉搓了下自己的新袄,眼神居然有些扭捏起来,对白苒道:“你三叔啊,当年人人都道他是个窝囊废,胸无大志,我那娘家那些姐妹们啊,一听说我许给了他,个个都似乎等着看我笑话似的。
可三婶打看你三叔第一眼,就认定了。你三叔这些年也没让我失望,疼我宠我,把我养得啊,一无是处。可我,觉得这平平淡淡的日子,每天都浸着甜呢。
所以呢,我希望檀兮也能找个懂她怜惜她的人。本来我是不太愿意顾西洲的,可谁叫俺檀兮稀罕他啊。”
白苒看了看三婶那眼里毫不做作的眼神,颇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三婶,对感情居然还能有这番领悟,也对啊,三婶三叔两人一站起来,就满满的couple感,三叔那眼里,全是三婶。每次看得白苒都有些动容。
父母的恩爱,就是对孩子最好的传导,林檀兮在这样的氛围下长大,她有能力经营好一份感情,她配得上一个至情至性的好男儿。西洲,也是一个好男儿,白苒相信,檀兮和他,终究会成一段良缘。
“三婶说得对,苒苒受教了。我都挺羡慕起三婶来了。”
“苒儿,今日能陪三婶去金粉阁看看衣服吗?”三婶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白苒,“哎,说来也不怕你笑话,三婶虽然长在大户人家,可出身却是不受宠的姨娘,从小没少被排挤打压,也就没读过啥书。檀兮老说我那眼光一言难尽,所以每次都是檀兮陪我去挑衣服。”
白苒笑了,干脆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三婶,其实不用那么在意,你喜欢的,就只管穿就是了,只要你喜欢,三叔喜欢,关别人啥事,又没吃她家饭是吧。”
“苒苒说得太对了。”三婶一拍巴掌,很是惊喜,这每次檀兮看上的,她都看不上呢,所以每次最后还是买了自己喜欢的,搞得檀兮老嘲笑她暴发户品味。这苒苒说话,太抚慰人心了。
“那走走,现在就去,陪三婶逛街去。”三婶一兴奋,拉起白苒就走。
白苒笑笑,跟上。
如白苒所料,三婶始终还是喜欢那些浮夸的色彩和款式。不过看着三婶那开心的表情,白苒觉得,是人穿衣服,不是衣服穿人。能把衣服穿出开心的感觉来,就是本事。
从金粉阁出来,已是午膳时间,两人也挺饿了。
“三婶,要不,中午就别回王府吃饭了,我请你去悦来楼吃饭吧。”白苒摸了摸肚子,她实在有些走不动了,这悦来楼就在前方呢。
“那敢情好,三婶就先多谢苒苒了。”张招弟也挺开心的。
两人进了悦来楼,掌柜一看白苒来了,颠着肥胖的身躯就奔了过来,无比殷勤地道:“林小姐,楼上房间没人,给你留着呢。”
那神情,就好像奴才见了自家女主子一样。
张招弟有些惊讶,疑惑道:“苒苒,你和这掌柜很熟?”她还没见这掌柜对谁这么热情呢,还有这楼上雅间,都是需要预定的呢,难道苒苒提前就预定好了?
白苒也有些诧异,甜甜一笑,道:“多谢掌柜,不用了,我就和三婶坐楼下大堂,热闹。”回头对三婶悄声道:“以前来过几次,混了个熟脸而已。”
掌柜哈哈一笑,也不坚持,转身引着两人到了大堂靠窗,环境最好的桌前,亲自给白苒他们点菜上茶伺候着。
白苒刚坐下,就感觉周围有些异样感,抬眸扫了下周围,发现周围人的眼神怪怪的,似乎都在望向她的左侧。
白苒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转向了左侧。
左侧桌旁,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戴着斗篷,从白苒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片弧光冷辉的精致下颚。
可是仅仅只是一抹弧线,就让人足够惊艳,让人不自觉地想去看看,那张斗篷下的脸,又该是如何风姿卓卓。
男子坐姿懒懒散散,却仍然挡不住那份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优雅从容。两个跟班模样的人,一左一右坐在他两侧,两人的个子,服饰几乎一模一样,很有对称感。
这倒没啥,让白苒感到特别有意思的是,男子的桌上,所有的菜都是双份,而且摆放位置是轴对称的。摆放得极其严格,那感觉,就好像拿尺子量过一般。
白苒有些不明所以,也不再看他,自顾自和三婶聊了起来。
“嘭。”盘子落地的声音,惊得白苒一个激灵。
“不对称。”锦衣男子盯着豆腐,那眼神像看到什么丑陋可怕的东西一样。
小二二话不说,拾起碎掉的盘子,飞一般逃窜了出去。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啧啧,这人是神经病吧,我这坐这才半刻钟,就见他摔了四次盘子。这第一次吧,说人家排骨只有九块,给扔了。”旁边一食客压低声音对邻座的人嘀咕。
“就是呢,这第二次吧,说人家的饼子做得不圆,左边比右边大,不美,给摔了。”一人低声接话,边说边偷偷瞅那男子。
“嗨,还有呢,这第三次吧,东西倒没说不对,结果说人小二摆的位置不对,把两碗鲑鱼摆一起了,没有对称。”另外一人凑近两人低语。
“还有呢,那鲑鱼,他说那鱼身上的鳞片不仅不对称,还密密麻麻,看了心里不舒服。”
“这哪里来的人,八成有病吧。”
......
周围的人开始对那男子指指点点,神色间均是不屑和鄙夷。
白苒仔细地瞅了瞅男子桌上的菜。
妈呀,还真是,所有菜都得满足对称条件,连菜块的大小都要差不多。
原来是个强迫症,白苒想,还是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