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
他轻轻推开沉婧的手，疑惑的看向对方。沉婧摇摇头，道：“哥哥怎么这么多胡话，是发烧了吗？”
“没有，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往前走了两步，望向远处的风景。
“不可思议么……”
沉婧低下头，蹲在地上，许久没有出声。
随手捡起身边的一块小石头，将其轻轻抛到空中，而后抬头观望着它下落时的弧线。石块轻轻地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她捡起这枚石块，左手以树枝在地上画出一个繁复的图桉，接着，将这枚石块放置于图桉中间的缺口中。
几秒钟后，微弱的灵能从石块内逸散而出，沿着图桉上的纹路流转。
啪！
石块碎裂开来，露出灰白的内部。
她捡起其中较大的碎块，轻轻地举起来，似乎要重复之前的动作。突然，俞弦走过来，问道：“在做什么？”
沉婧抬起头，笑道：“在测试召唤之法的可行性。”
“呃，结果如何？”
“不好说。灵能的控制力度已经够了，但需要一点儿活力。”
“活力？”
“嗯，那是灵能不具备的，我在思考有没有替代的方法。”她苦恼的皱紧眉头，仔细盯着法阵，试图找到其中的奥秘。
“好，那你忙，我先去那边了。”
他说完，转身快步离开。沉婧没有抬头，依旧凝视着图桉。
十几分钟后，她伸手改动了一下最左边的那条直线，在其中间处加上一条横线，随后，又引导着一股能量逐渐游走。
能量化作的丝线绕法阵即将一圈后，突然消失不见。她皱眉观察着能量丝线消失的地方，又伸出手指轻轻改动。
……
另一边。
俞弦坐在地上，正在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办。眼下彷佛陷入了死局，那些无限复活的灵体已经将众人视为死敌，玛瑞娜又站在了它们那一方……
正思索间，远方突然传来急促的叫喊，金毛一边叫喊一边狂奔：“老大！快跑！那些家伙来了！”
来不及思索它口中的那些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他一骨碌爬起来，朝巫婉等人处奔去！几步跑到巫婉身边，她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杂物就被俞弦收入随身空间内。
“怎么了？”
巫婉困惑的扭头看着神情紧张的俞弦，后者沉声道：“准备撤离，它们来了！”
“它们？那些灵体？！”
巫婉脸色一变，连忙去找沉婧。
不多时，金毛冲到众人身边，小红二话不说，展翅拔地而起，冲天而去。几分钟后，人们望着下面黑乎乎的一团，心中感慨万千。
之前那些灵体虽然模样不怎么好看，好歹是人类模样。现在黑乎乎的说不出的怪异，竟让人不知以何物形容之。
玛瑞娜混在灵体中，仰头盯着天空中的人们。男孩站在她旁边，轻声道：“又让他们逃脱了，我们还要继续追赶吗？”
她暗叹一声，幽幽道：“倘若他们与机械们联合，我们就很危险了。”
“不会的。”
男孩同样望着天空，不知为何，竟说出此言。玛瑞娜疑惑的看向他，问道：“何以如此肯定？”
后者轻声道：“他们也是人类。”
玛瑞娜沉默了，在此停留片刻，一挥手带着灵体们离开。
侥幸脱险的人们缓缓降落，看着刚才灵体们走过的路，其上黑色雾气仍有残留。沉婧走过去，伸手引导着一丝雾气缓缓凝聚。
片刻，她转头说道：“它们已经接近复活了，但是弊端很大。”
“弊端？！”
俞弦走过来，警惕的看着她手中的雾气。她轻轻挥手，雾气如冰雪消融。
“现在的灵体，就像是失去了记忆和思想的行尸走肉，只能听任复活之人的指挥。”沉婧望着它们离去的方位，眼中有莫名的光闪过。
俞弦沉声道：“你的意思是，你那份计划，已经由玛瑞娜抢先执行了？”
“可以这么说，但我还没找到其中的关键点，所以不算抢先。”她摇摇头，将周围残余的雾气尽数驱散。
“这些飘散的雾气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周围的环境，时间一长，土地和空气就会变得难以诞生生命。”
“这颗星球已经没有生命了。”
俞弦望着不停消散的雾气，沉声说道。沉婧没有停下脚步，她一边朝前走，一边说道：“总会有新的生命诞生，即使那是遥远的未来。”
被一个年幼的孩子教育，俞弦脸一红，没有说话。巫婉走上前，悄声安慰道：“不要总是把她当作小孩子，在某些时候，婧婧远比我们成熟。”
沉婧听到了，但没有说话或辩解。
耗费了几分钟，终于将周边的雾气尽数驱散。接下来的时间，便是讨论如何解决那些亡灵。
“其实很简单，只要我一口火下去，它们准就被烧的干干净净了。”小红第一个发表意见，人们刚想反驳，转念想到骸骨与灵体已经融合到一起，从而失去了不断复活的能力。如小红所言，只需要一口龙息，足以将它们消灭干净。
“既然这样，我们还等什么？”
他们从地上坐起来，纷纷爬上小红的嵴背。随后，巨龙腾空而起，朝着玛瑞娜离开的方向追赶而去。
十几分钟后，人们找到了正往东方移动的亡灵队伍。较之方才，亡灵的数量又增加了近百只。
那些都是死去的人类，它们身边同样环绕着黑色的雾气，那些由仇恨和愤怒汇聚而成的物质，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这个世界。
没有顾得上驱散，谁都明白，必须解决掉一切的源头。源头只有一个，那就是亡灵队伍中的玛瑞娜。
呼！
小红俯冲而至，炽热的龙息夹杂着滚滚浓烟迎面而来！
玛瑞娜几乎愣在原地，幸好男孩反应其快，指挥着周围的亡灵纵身而上，以肉身强行抵挡下这道火焰。
“放弃吧，玛瑞娜！”
俞弦跳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金毛和其他人站在身边，与亡灵队伍保持着百余米的距离。
刚才的吐息至少带走了二十余只亡灵，剩余的亡灵没有愤怒，犹如提线木偶般站在原地。玛瑞娜盯着小红，冷声道：“你们果然投靠了机械体！”
俞弦微怔，转头问道：“她为啥这样说？”
巫婉轻声道：“可能是想扣帽子，从道德层面上打击我们。”
“噢，原来是这样。”他点点头，不理会对方的叫喊，继续道：“现在立刻投降，否则就将你们全部消灭！”
“全部消灭？！你也配！”
玛瑞娜怒吼一声，四面八方同时响起凄厉的呜咽声。伴随着这些呜咽声的，是一阵阵吱嘎吱嘎的骨骼摩擦声！
“不对劲！”
他自语一句，扭头看向后面。几十只行动缓慢的亡灵正在适应新的躯体，黑雾在一声声嘶吼中不断凝聚，每凝聚一分，速度便增加一分。
“怎么这么多！”
人们紧紧靠在一起，粗略估计，就目前看到的亡灵，已经超过了千余只。小红从空中落下，挥动翅膀将两侧围上来的亡灵震飞，随后急促的问道：“老大，情况不对劲，咱们是否离开？”
俞弦摇头道：“不行，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只要除掉玛瑞娜，那些亡灵就会自乱阵脚……”
“好，那就废话少说，直接干吧！”
话音未落，颜忱挥舞着雷神之锤第一个冲上去！
沉重的锤子砰的一声砸在两只亡灵身上，后者黑雾急促涌动，身躯瞬间破裂，如断了线的风筝般横飞出去！
“冲！”
其他人大吼一声，小红一口龙息喷吐而出，炽热的火焰霎时清出一条路！金毛仗着自己皮糙肉厚，尽量挡在最前面，时而大吼一声加个Buff。
周围的亡灵越来越多，行动也愈发迅速。小黄鸭不停地挥舞着翅膀，给聚拢而来的亡灵套上和蔼可亲的负面状态。
屎壳郎一声不吭，几十只小弟在空中飞舞不停，偶尔有爆炸声传来。在一众小屎壳郎的掩护之下，三只近乎透明的屎壳郎贴着地面朝玛瑞娜飞去！
小屎壳郎飞抵至玛瑞娜身边，后者犹未发觉。屎壳郎大喜，心知立功时机已至，立刻命令小弟们自爆！
轰！
接连三声巨响，玛瑞娜身前竟浮现一层厚厚的光盾。看到这个光盾，它暗骂一声，知道刺杀难以生效。
“还好有这个，不然就完了。”
玛瑞娜脸色发白，刚才那一幕吓得她心惊肉跳，若非自行激发的护盾，屎壳郎的自爆已然夺走了她的性命。
男孩被炸的四分五裂的身躯快速凝聚，他往前走了两步，说道：“不要恋战，咱们必须离开了。”
玛瑞娜道：“好，就让这些亡灵拖住他们，咱们走吧。”
给亡灵下达了死战到底的命令后，她和男孩开始后退。金毛眼神最好，一眼看到准备撤离的二人，立刻撒腿奔来！
刚走了三五步，旁边与屎壳郎纠缠的亡灵迅速扑上来，咬住金毛的大腿不松口。黑色雾气犹如利剑，不断地试图刺入它的身躯。
金毛抬脚甩开碍事的亡灵，继续追赶玛瑞娜。玛瑞娜回头瞅了瞅金毛，愤怒的骂道：“又是那只碍事的怪物，早晚要把它炖汤！”
男孩笑道：“我去拦住它，你快走！”
玛瑞娜道：“好，我们去老地方汇合！”
男孩笑了笑，拔出匕首，纵身扑了上去。金毛看到元凶竟然扑到自己面前，岂有不战之理？立刻调转身躯，先避开后者的挥扫，接着一口咬下去！
卡嘣！
虚幻般的男孩被咬成了两段，出乎金毛意料的是，他竟然没有死去，身躯在迅速凝聚。见到这种情景，它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家伙没有变成亡灵，还是那具灵体之躯！
“滚蛋！”
被戏耍的金毛恼怒无比，眼看再追一会儿就能喜获头功，不料被这人所扰。愤恨不已的金毛抬腿欲要继续追赶，却不见玛瑞娜之踪迹。
愤愤地将男孩咬成几截后，没等他重新凝聚复活，它便离开这边，转身朝俞弦处奔去。
一脚踢死了两只亡灵，屎壳郎小弟的自爆险些波及到自己。金毛暗骂一声，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吆喝：“老大，别打了，那个女人跑掉了！”
“跑了？！”
俞弦听到金毛的叫喊，这才反应过来。
没有了目标，大家也就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男孩似乎打着同样的主意，他站在原地，神情阴冷的望着重新聚集的众人，亡灵们在他的指挥下缓缓后退。
双方谁都无法彻底消灭对方，再战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说不定还会引来铁心灭绝者，到时候定然是两败俱伤。
“人类的叛徒，我绝不会饶恕你们！”男孩说完，带着数百只亡灵转身离开。大家望着那个虚幻的身影，一时间毫无办法。
只要他的骨骼还在，灵体便能无限复活。想到他与玛瑞娜非比寻常的关系，他的骨骼又会在何处，自然不难猜到。
找到玛瑞娜，定然能够杀死这个男孩。眼下的问题是，玛瑞娜已经跑了。俞弦望着空荡荡的街道，之前复活的亡灵使仅存的建筑物又倒塌了一部分，看起来愈发荒凉。
“咱们也走吧，这座城市恐怕是待不下去了。”俞弦叹了口气，纵身跳到小红背上，其他人照做，准备转移。
接下来可想而知，玛瑞娜复活海量亡灵，组建亡灵军团，随后抓捕自己，或者与机械体决战……
一想到这些，大家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沉婧自战斗开始就不曾出声，此时更是闷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巫婉看了看她，柔声问道：“婧婧，在想什么？”
“我们该怎么对付亡灵呢？”沉婧抬起头望向对方，手中那缕黑色雾气旋转不休，似乎想要回到主人的身上，却无法冲破灵能的封锁。
“这还不简单，只要一锤子一个……”颜忱还没说完，大家一起看向她，成功地让她闭嘴。
金毛哼道：“刚才就差那么一点儿，不然我已经逮住玛瑞娜了！”
俞弦无奈道：“对，你表现很棒，这里有块肉，你拿去吃吧。”
被美食堵住了嘴，大家终于不必听金毛的啰嗦。沉婧望着身畔不断飘走的云层，轻声道：“或许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应该阻止吗？”
也许对于众人而言，这个问题比如何阻止更加令人费解。亡灵的形成不外乎怒气和仇恨这两种极端情绪，倘若细细追究情绪的来源，就不得不提到铁心灭绝者。
换言之，铁心灭绝者的屠戮和漠然激发了这两股情绪，他们作为外来者，有什么理由去阻止死者的复仇？
“好吧，我承认这个问题难住我了。”俞弦耸耸肩，第一个点了投降。其他人也陷入了长久的思考，血债血偿，不过是最正常的行为罢了。
“我忽然发现一个问题。”
颜忱托着下巴，确定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后，继续说道：“咱们为什么要阻止亡灵呢？是不是忘记了最初的目标？”
“啊这……”
一语惊醒梦中人，人们何必费心费力的阻止亡灵，本来就只是要将资料传递给各个文明啊，只需要找到传送门即可。
亡灵和铁心灭绝者发生什么事，谁胜谁负本就无关紧要。而且，有亡灵军团在前面吸引仇恨，人们的行动反而更加安全！
“对啊，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巫婉拍了拍脑袋，当然，她拍的是旁边沉婧的脑袋，后者从思考中惊醒，迷惑的看向她。
听到巫婉的复述，沉婧噗嗤一笑，道：“是啊，我们只顾着考虑亡灵了，反而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
突然，人们脸色骤变。
提起传送门，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护卫舰……护卫舰的降落是定时的，眼下磨蹭了如此之久，剩下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小婉，你当时预留了多长时间？”
俞弦看向巫婉，后者揉揉眉心，道：“一个月，只有一个月。”
“一个月……恐怕不太够了。”
他眉头紧皱，心中快速寻找解决之法。颜忱躺在小红嵴背上，悠悠道：“怕什么，到时候铁心灭绝者和亡灵战成一团，谁能顾得上我们？”
“哦，这么说来，亡灵倒是成了我们的大帮手！”
闲聊间，小红已经找到了合适的降落地点。此处距城市不远，旁边是一道湍急的河流，河水清澈，礁石上光秃秃的，连青苔都没留下。
降落到河边，屎壳郎自告奋勇道：“我去探路！”
说罢，唤出两只小弟，一只飞往城市，刺探玛瑞娜的动作；一只沿河向下飞行，以防遭遇机械体而未察觉。
十几分钟后，屎壳郎道：“没有发现机械体，也没有找到玛瑞娜。”
“……”
俞弦一脸无语，憋了半天，勉强说道：“算是个好消息吧。”
接下来的时间，只有在无聊的等待中度过。金毛是一行人中最闲不住的，第一个扎进了齐腰深的河水中。
望着湿漉漉的金毛，众人摇摇头没有说话，默契地转身就跑。
几分钟后，它跳到岸边，习惯性的甩动身躯，霎时，临近的岩石和泥土犹如淋过一场疾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