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渐深沉,而后一抹鱼肚白缓缓自东方亮起,继而转变的彤红。晨曦初起,大地经过了一夜的沉眠,也开始了逐渐的苏醒。
又是一日的新生!
然而在这样沁人的早晨,风月学堂之内,却是一片的肃穆低沉。
今日,正是告子为洪范举行葬礼的时候!
“呜呼儒师,不幸终亡。为此噩耗,断吾肝肠。江河凝滞,哀吾心房。君如有灵,听吾追殇。”
“君起陈途,列身教场。无类而引,造化无疆。儒心儒术,唯照万章。以身驱驰,供生翱翔。”
训诂堂之中,桌椅等物早已经被清理干净,宽敞的堂中,布满了白色素缦。楠木棺中,因没有洪范的尸体,因此只放了一件洪范平日换洗的衣服。
风月学堂众人皆披麻戴孝,沉默而跪。每一个人的心中,皆是沉甸甸得仿佛压了一座泰山。
洪范作为风月学堂的创者,他的事迹一直为风月学堂的学子所津津乐道,不少学子都将洪范奉为人生标杆而不断精进自己,鞭策着自己奋发向上。
然而如今,他们人生的标杆——永远地倒下了。
甚至于连完整的尸身,都无法保留!
告子站在棺木旁边,伸手抚住棺木,神色哀伤,双目通红,不时便有眼里控制不住地流出,却又很快被他擦拭干净。
情真意切的悼词,自告子口中吟出,更是添了数分伤魂。已经有不少比较感性的学子低下头去,低声抽泣了。
“呜呼儒师,生死永别。冥冥无际,世事茫茫。乾坤失色,日月无光。君如有灵,指吾明方。”
“呜呼儒师,魂莫忘乡。怀灵九天,鉴吾行藏。呜呼儒师,魂莫忘乡。吾等学子,尤感凄……惶。”
悼词声断续而起,断续而落,告子一时感觉有些气急,不住地哽咽,更是不慎引动了体内的伤势,鲜血开始不断溢出。
只不过因为他是背对着学子,因此并无人发现了他的情况。
而就在这一片哀愁的环境之内,一声声咳嗽蓦地响起,连续不绝,由远及近。
“是他来了!”
告子眼神一凝,已经猜测到了来者身份,当即鼓动体内真元,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直接染红了大片的棺木。
“院长!”
众学子齐声惊呼,几名靠的近的更是要忍不住上前,然而一道身影却是后发先至,先他们一步来到了告子身旁,并扺掌其后,为其渡气疗养。
“沉心凝气!”
玄机一声清喝,掌心元功勃发,直印得告子又咳出了一口污血,方才收手。
“咳咳,多谢道印出手。”
告子回过气来,转身向着玄机道谢。
“无妨,即便玄机不出手,你也不会有事。”
玄机摆了摆手,目光看向了堂外,那里正有一名肤色青白,病恹恹的青年踽踽独行而来,左手捧着一方有些泛黄的白色绢布捂住嘴巴,一路咳嗽一路前行,头顶的文士布帽也随之一颤一颤的,似乎即将跌落下来。
“病夫子·慕容恭!想不到,竟连你也惊动了。”
告子看着青年,面带讶异之色地开口,似乎对于他的出现,十分意外。
“唔咳咳,告子院长,许久不见了。”
慕容恭朝着告子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而后看向了玄机,说道:“道门宗上天峰之主,道印玄机。你能前来,有心了。”
玄机淡声道:“儒师与玄机亡故的师兄乃是好友,此回前来,不过是替师兄上一炷香,你们不必因玄机而耽误了正事。”
对于在玄月死后,便不再与宗上天峰有所交集的洪范,玄机并没有多大的好感。之所以震动,只不过是因为洪范之死所可能引发的后果。
而眼前这名病恹恹的青年,便是这引发出来的后果之一。
病夫子慕容恭,儒门旁修的强者,修习奇特功法,病得愈深,根基越强。从如今他的情况看来,相比当年三教内战两人较量之时,又有了长足的进展了。
玄机燃了一炷香,朝着洪范棺木鞠躬之后,便走到了角落安静盘坐。他本可以离去的,但是他想要看看还有多少儒门之人被引出了,因此选择留下。
然而让他奇怪的是,之后来来往往了众多武林同道前来悼念,却并不再见有儒门强者到来了。
随着时间推移,洪范棺木安然入葬,玄机也无法继续逗留,只能在奇怪不解的情绪之中离开,回转宗上天峰。
而在处理完诸多后续琐事之后,告子与慕容恭两人,又在训诂堂之中会面了。
“病夫子,关于儒师之死,儒门只派遣了你一人前来么?”
告子坐在往日洪范一直窝着的位子上,一脸严肃。洪范已死,吟风赋月两人也搭上了性命,风月学堂现今战力缺乏,他本是想要通过替洪范发丧的方式,将洪范之死通告天下,同时警示儒门,希望他们派遣人手,协助自己。
现在看来,前一个目标是顺利达到了,而后一个目标——虽然慕容恭实力强大,不弱于己,但是毕竟不好掌控,而且只有一人,许多事情难免会有些捉襟见肘。
而且,他更是在意儒门对待洪范之死,是怎样的态度。难道对于洪范这位对儒门做出了诸多贡献之人的死亡,真能如此漠然以对?
慕容恭道:“儒师死亡,儒门之内在得到消息之后,几乎是瞬间便炸翻了天,许多同修都要入世,为儒师报仇。只不过如此一来,所引发的可能会是更大的动乱,因此被强行压制了下来。最后商议之下,便由慕容恭带着降杀令前来协助。”
“降杀令!”
告子听闻此言,霍然起身,面色微变。
降杀令在儒门,可不是轻易便能取得之物,必须由最高层的几人一致通过才能颁下,但凡有一人反对,都不可能颁下来。
而它的作用,也十分简单,便只有四个字——奉旨降杀!
手持降杀令者,不论他所杀之人是何种身份,儒门皆一力承担。
而在告子的认知当中,在过去儒门历史之内,仅有一人,承接过儒门降杀令。那便是——别舒己怀放沧海!
一枚降杀令,让放沧海在三教内战之中,杀出了一个赫赫凶名,凶到连儒门内部对他也是谈之色变,以至于在三教和谈之后,勒令其永世不得出山。
可以说,是降杀令成全了放沧海,却也是放沧海,将降杀令的威名,传遍了整个武林!
“既然病夫子持降杀令而来,便胜过了千军万马,如此告子也免担忧了。”
奉旨降杀,如此一来,或许许多事情,都能够假借慕容恭之手完成了。告子心思流转,已经在思考该如何好好利用病夫子了。
慕容恭点了点头,继续道:“虽然儒门之内只派遣了我一人前来,不过在半路,我却遇见了纪瓷了。”
“纪瓷……折桂令,她人呢?为何没有前来风月学堂?”
折桂令纪瓷,一个儒门之内鬼才一般的女子,当日告子飞剑传书的另外一处,便是纪瓷所隐居浣溪汀。也正是因为她,告子才会迫不及待地将洪范杀害。
对于纪瓷,告子心中之警惕,犹胜洪范十倍不止!
“唔咳咳,折桂令见着慕容恭之后,便转往南摩一线天了,也许她会独自调查此事。以她之能为,或许进度将在我们之上。”
慕容恭说完,又掏出了手绢捂住了嘴巴,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才喘着粗气地说道:“长途奔波,慕容恭这残躯也有些受不住了,劳烦告子院长安排歇息之所了。”
慕容恭身体不适,告子也需要好好疗养自身的伤势。如今他既然再次执掌风月学堂,也不需要再留着伤势在身,用以掩盖他人的目光。
在安排好慕容恭住所之后,告子下令暂时封闭万章山,开始了闭关疗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