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楼旧址,正当玉飞颓然之刻,目光却突然落到了夹道两旁的梧桐树上。
“枇杷晚翠,梧桐蚤凋。”
玉飞倾不由自主地前行,来到了其中一棵梧桐之前,伸手抚了抚树干。
“这些梧桐……”
玉飞倾看着这些梧桐树,脑海里思绪翻腾,以往前来听雨楼探查的时候,被一直忽略了的一幕不断闪现,最后缓缓重叠,如一副秋山之图一般,凝成了他目下这夹道的枯黄梧桐。
“似乎每一次来,不论季节,都是枯叶飘黄啊。”
声音落下,玉飞倾抚在树干的手掌上元功猛然一吐,只闻闷然之声响起,梧桐树干炸裂,其内竟是干涸已久!
“原来,这就是我一直忽略了的线索啊!”
玉飞倾仰空一声长啸,身形一旋,剑气四散,将夹道梧桐悉数腰斩。
毫无疑问,这些梧桐树之内,早已枯竭,只勉强维持着一丝浅浅的生命力。
“秋杀之式,这种武学,让你的身前的黑暗,散去一半了!”
玉飞倾面色凛然,一甩衣袖,正要离去,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了一段被淡忘已久的画面。
——“大弦,你看这朵花。”
听雨楼的弦月亭中,两人对坐。
一者正是筵亭秋水,而另一人则是一身紫色华衣,雍容高雅的中年男子捧着一盆奇异的花朵。他的双目紧闭,似是目瞎之人,厚实的双唇,让他显得颇为忠厚。他右手持着一只如同尾端雕有飞凤的玉簪,拳头虚握,以示干戈一定,永不动武的意思。
此人,赫然便是听雨楼之主——夜雨听明楼满月!
“这……花开龙爪,色成朱红,又有鳞茎垂条,势若拱卫。好奇异而又鲜艳的花儿,不知道楼主是从何处得来?”
玉飞倾看着楼满月捧着的花朵,一脸讶异。高雅如他,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皆十分精通,然而这种奇异的花朵,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楼满月神秘地一笑,并没有回答玉飞倾的问题,而是笑道:“佛家经典《法华经》有言,佛说大成,天降四花。秋水啊,老夫便靠一靠你,这四花各名为何?”
“哈哈,楼主倒是不忘了时时考教后辈。”
玉飞倾哈哈一笑,显然对于楼满月不时便喜欢考验别人的性格十分清楚。
他微微沉吟,而后说道:“据《法华经》而言,此四花各自名为: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珠沙华、摩诃曼珠沙华。四花各具奇异,有不可言说的妙用。只是四花皆存于传说,世不曾见。楼主,秋水这功课,可还好了?”
“不错不错。”楼满月点头赞许,然后有掂了掂手中的花盆,问道:“那你来猜一猜,我为何会突然问你这个问题?”
“哦?”
玉飞倾挑了挑眉头,认真地注视着这朵奇异的花儿,略带迟疑地说道:“莫非,此花便是四花之一?”
玉飞倾不由得站了起来,靠近了花朵认真端详,随后又摇了摇头,道:“不对,不对,此花外形,与记录并不相同,应不是四花之一。”
“哈哈,此花虽不是四花之一,但是与四花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啊。”
楼满月突然哈哈一笑,但见他伸手在画上一拂而过,顿时赤红之芒大盛,旋即,一条幽绿的身形,突然浮现在了楼满月的身旁。
“这是……鬼魄!”
玉飞倾面色大变,伸手一招,墨剑说禅已然在握,森然的锋刃,直锁着突然而现的神秘鬼魄。
“哎呀,别激动。”
楼满月忙拦住了玉飞倾,道:“他是我通过这朵彼岸花召唤而来的,并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当真?”
玉飞倾狐疑地看着鬼魄,又看了看楼满月,才缓缓将墨剑说禅收起,赞道:“这话原来叫彼岸花么?嗯,将鬼魄从死亡的彼岸召唤而来,的确是符合这个名字。”
“他的功能还不止这些……”
楼满月神秘一笑,一挥手,取出了自己的古琴。随后便见那鬼魄自动走到了古琴之旁,伸手抚琴。顿时,清脆叮咚的绝妙琴音,缓缓飘荡。
玉飞倾更是惊奇,随后听楼满月解释才知道召唤而来的鬼魄虽然没有杀伤力,但是却有着生前的记忆。而这名鬼魄的生前,则是一名琴艺大师。
砰!
脑海中回忆着这股莫名涌上来的画面,玉飞倾突然一伸手,将身旁的半截树干拍碎。
“根据墨竹先生所言,听雨楼覆灭之后,他并没有见到楼主的尸体,而彼岸花,也同样不知下落。楼主他如今,是生是死?彼岸花与这一次的灾难,又是否有所牵连?”
玉飞倾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突然泛起了的回忆,似乎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而且当时楼主也始终不曾透露与彼岸花有关的信息,让他也无从下手调查。
“彼岸花的来历必不简单,很可能便是造成当初灾难的源头,这个讯息倒是可以告知寻根,让他去寻找突破口。”
有劳力自动送上门来,自然是不用白不用。玉飞倾看着周遭暂时是找不出什么别的线索了,也快速离开了。
……………………
鸣翠山。
马蹄声嘶,踏地生尘。
两骑身影快速奔来,在身后带出了两道滚滚烟尘。
这两人,正是得了红尘素衣血书,一路马不停蹄地赶来的两名男子。
“柳无方,我们受红尘素衣所托,前来送信。”
还未到达,魁梧男子便扯着喉咙大声嘶喊,激动之刻,根基平平的他竟也将喊声传递出了很远很远。
及至到了鸣翠山下,两马一声哀嘶,倒在了地下,口吐白沫,显然因为长时间的赶路而承受不住了。
两名男子也跌落马下,幸得皆是习武之人,身手也颇为敏捷,忙就地一滚,才没有被马身所压。
“柳无方,我们受红尘素衣所托,前来送信。”
鸣翠山之下有法阵守护,两人无法直接登山,魁梧男子只好再次放声大喊。
而在山上,泣红颜听到这声大喊,不由得黛眉皱起,嫌弃他们吵到李裔文了。只是目前柳三变不在,她也不好随便发作,便强忍着心底的不爽,快步走到了山下。
“你们是谁。”泣红颜走到法阵边缘,看着颇为狼狈,面上也写满疲倦的两名男子,不由得皱眉问道。
“我们受红尘素衣所托,前来给他的徒弟柳无方送信的。”魁梧男子忙取出怀中书信,在身前扬了扬。
“布衣血书!”
泣红颜看见魁梧男子手中的血书,不由得面色一变,以为是柳三变遭遇了什么意外,忙道:“你们在此稍等片刻!”
说完,泣红颜转身奔上了读书堂,跑至后山柳无方闭关的山洞,直接一脚将他因闭关而临时封住的洞口踹开。
噗!
巨大的声势,直接惊扰到了闭关之中的柳无方,他直接一口逆血喷了出来,面如金箔,然后虚弱地睁开双眼,一脸无辜地看着神色焦急的泣红颜。
然而还不待他说话,泣红颜便冲了上来,直接拎着他的衣领,往外跑去,同时嘴里说道:“山下来了两个人,说是替你师父送信的。但是我看他们送来的,却是布衣血书,我担心……”
“什么!!!”
泣红颜话没说完,便被面色大变的柳无方打断了。随后他身形一振,便挣脱了泣红颜的手掌,不顾因被惊扰而重伤的身躯,元功饱提,直接驾驭者遁光而去。
速度之快,竟是连泣红颜都没有反应过来。随后她撇了撇嘴,忙迈开一双长腿跑了过去。以她的根基,伤害无法驾驭遁光而行。
山下,送信的两名男子茫然对视,显然对于泣红颜风风火火的表现有些懵逼。紧接着,便见一道遁光冲了出来,一把夺过了魁梧男子手中的血书。
“你!”
两名男子同声厉喝。作势要抢回书信。
柳无方身形一闪便避了开去,同时口中说道:“我便是柳无方。”
两名男子闻言,又对视了一眼,停下了动作。
柳无方则是紧张地,颤抖着双手地将血书展开,快速地浏览了起来。
噗!
看完之后,柳无方似乎是因为内伤发作,又喷了一大口鲜血出来。
“这位……柳少侠,你还好吗?”魁梧男子略有些担心地问道,同时又看了高瘦男子一眼,似乎在说:这家伙看起来,不太靠谱啊。
高瘦男子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多话。
“我……没事。”
柳无方没事,只是心里面隐隐作痛。他突然感觉跟泣红颜同处一个屋檐就是一个不幸!
这个时候,泣红颜也赶了过来了。
“怎样,柳三变发生了什么事?”泣红颜忙问道,显然是爱屋及乌,对于李裔文的朋友,她也在开始学会在乎了。
“圣女前辈。”
柳无方抿了抿唇,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词汇之后,才开口说道:“下次遇事的时候,能不能请你稍微,稍微地镇定一点?”
刚说完,柳无方又是捂嘴咳嗽,鲜血从指缝之间溢射而出。
“啊,我,我不是担心你师父吗。”
泣红颜看着柳无方的惨状,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鲁莽了,悄悄地吐了吐翘舌,然后便忙掏出丹药让柳无方服下。
柳无方服下丹药,稍微运转元功消化,等体内伤势稍微好转了,才说道:“师尊并没有出事,只是临时有事交代,身旁有没有纸笔,才会以血书信而已。”
柳无方解释了一句,然后朝着两名男子躬身道谢。
“多谢两位壮士奔波送信,我观二位神色疲倦,不如就在读书堂先稍作歇息。”
“不了,能替红尘素衣跑腿,也是我们的荣幸。我们本身也有他事在身,也不久留了。”高瘦男子摇头拒绝了柳无方的好意。随后拉着魁梧男子便准备离开。
两人去意甚坚,柳无方也不好强留。待两人远去之后,柳无方才转身对着泣红颜说道:“圣女,师尊有事要我外出处理,时间紧迫,我需要即刻出发了。”
“那你的伤?”泣红颜俏脸微红,毕竟如果不是她的鲁莽,惊扰了柳无方闭关,他也不会因此受伤。
说到这伤,柳无方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这简直是无妄之灾啊!
但是柳三变信中所写,时间不多,他也不敢有所耽搁,便说道:“此回出去仅是寻人,伤势方面问题不大。另外师尊要我提醒圣女,关于假死之药,还请抓紧进行。”
“这个我知道。”
泣红颜点了点头,方才两名男子到来之前,她便在翻阅我不留的手册,对于假死之药,也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了。
“话不多说,读书堂便劳烦圣女看顾了,请。”
时间紧迫,柳无方不再停留,转身离去。
泣红颜也回到读书堂,继续钻研假死之药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