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我来杀苍龙!
“如何闹一个天翻地覆?”
太玄宫中蓝色的微光若隐若现,百里清风看着迎风而立,仍然不打算善罢甘休的陆景心中忽然有些感慨。
“活了太多的年岁,与人间有了诸多牵绊,反而不如少年人这般洒脱了。”
百里清风白发飞扬,左右看了看,索性轻点路旁的一棵大树。
那大树树叶亮起点点光辉,光辉四散之间如若一只只眼睛。
“我来做一个见证。”
百里清风弹指微扬,那棵树上的树叶脱落下来,漫天飞去,散落于偌大的太玄京中。
这位道宗宗主这才满意的踏步登天,走入云端。
云中,百里清风看了看自己的肩头,笑道“这便是天上几次夺灵潮果实,却终究无法令人间屈服的原因。
人间总有一些气魄勐烈的人物,遇剑则锐,遇山则重。
陆景倘若不死,等到下一次灵潮开启,他便又是一位陈霸先,就是一位大伏太宗。”
百里清风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当一缕元气飘过落在他的肩头,透过元气罅隙,可见一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
其中一位仙子坐在亭台中。
这仙子也听到百里清风的话,直至百里清风说出“下一次灵潮开启”这一句时,她眼中忽有所动,道不清说不明。
……
姜先时站在青云街尽头,手指上缠绕着一缕山间雾气。
雾气清秀,几不可见。
这位太华城城主转头看了一眼青云街中姜白石的府邸,眼中忽有些不舍,可旋即这些不舍又变为坚定之色。
距离他前来太玄京已过月余,他身为太华城城主无召进城,本来便已经是逾矩。
后来陆景抗击天上西楼,杀退水云君之后,就连陆景都以为姜先时早已经离开太玄京,回了太华城。
却不曾想时至今日,这位风华无双的远山道城主竟然还在太玄京。
他就站在青云街街口,远远望着书楼。
指尖轻拈,那一缕山间雾气沿着姜先时的手掌延伸开来,飞出太玄京,又飞临京畿道。
京畿道上空中,一座山岳虚影隐隐绰绰。
那山岳上,还有蜿蜒小道盘盘旋旋……
姜先时深吸一口气,又回头深深看了一眼青云街,看了一眼姜白石的府邸,就此转头走去东城。
“要扶正天柱,陆景先生不可死。”
……
陈探圣背负着双手,满意看着这位于城中,占地极广、四季如春的书楼,心中越发满意。
“学问已经离开太玄京太久,大周天下礼崩乐坏,礼仪廉耻孝皆已不存。
可事实证明,夫子的道并不能盛天下,大伏百姓、大伏士子尚且还需自省、自问、自束,太过放肆反而对国祚不利。”
陈探圣看似在喃喃自语,可他身后的虚空中忽然浮现出一道涟漪。
这道涟漪层层叠叠逐渐化作人形。
正是身披铁甲的金紫光禄大夫王宏石。
王宏石也注视着书楼,凝声说道:“那陆景操持风雨,风雨境中,非大龙象武夫、乾坤修士极难洞悉。
不曾想陆景悟性竟然真如传言,水云君在凡间布下风雨之境,本来是要令赵青萍杀他,却为陆景做了嫁衣,让他明悟风雨境。
自此之后,便是三道雷劫的玉阙人仙、纯阳天人都无法留下他。”
陈探圣却随意摇头,笑道:“观棋先生已死,九先生太过刚烈,再加上白观棋的安排,这位独臂的刀客只怕再也不会回太玄京。
十一先生连同书楼中十余位名声颇重的先生也已不知所踪。
此事已成定局,太玄京自此之后再无书楼。
至于那陆景……走了便走了,自有朝廷伤神,自有朝中那些隐世的强者杀他,我等又何须伤神?”
“他难道还敢再入太玄京,又或者前去河东道不成……”
陈探圣神色原本颇有些轻松,可正当他说到此处。
地面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继而陈探圣与王宏石便看到惊人的一幕。
他们看到那座书楼至关重要的修身塔突然间长出元气四肢,继而拔地跳起,转眼间便跳上一千余丈隐入云端消失不见了。”
陈探圣顿时大怒,指着天上飘来的云雾对王宏石道:“竟敢窃夺我河东世家的宝物,光禄大夫,厚圣公的墨宝何在?”
一旁金紫光禄大伏看了陈探圣一眼,默然摇头说道:“那是酒客大神通封妖敕魔。”
“邪道宗岂敢?”陈探圣越发恼怒,手指甚至在微微发抖。
他看似盛怒可却也知邪道宗封妖敕魔的百里清风究竟是何等人物,倒也不曾再让王宏石拿出厚圣公的墨宝。
厚圣公乃是人间亚圣,可百里清风也是天下有数的强者。
亚圣一卷墨宝只怕还奈何不得百里清风。
“修身塔高五层,除却第五层之外,其余四层极为宽敞不知藏着多少名贵典籍,甚至还有诸多神通、玄功。
一座修身塔便是半座书楼,如今倒好,被这胆大包天的百里清风劫了去。
此事之后我必会上禀朝廷,责问百里清风。”
陈探圣原本大好的心情变作大坏。
王宏石看到陈探圣喜怒皆显于色,心中叹了一口气。
探圣二字,若非亚圣荫阴,又怎会轮到河东陈家?他王家现任家主,行过万里路、读过万卷书,无论德行、学问、威望比起陈探圣而言不知要高出多少。
可天下士子只知探圣公乃是河东陈家之主,却不知河东王家还有一位翠微山人。
王宏石心中思索。
陈探圣却已经步入书楼,他看着书楼正中几座书院,颔首道:“正对大门,可以将我陈家的幽栖楼搬来此处,来来往往的行人路过此间,就能看到幽栖于世、静研学问八字的风采。”
陈探圣伸出一根手指,指点虚空。
王宏石左右看了看,却忽然觉得书楼中似乎有些古怪。
“书楼四季如春,草木宜人,又哪里来的雾气?”
王宏石下意识猜测到陆景,下意识抬头看天,却见天空中乌云密布,却并无风雨。
这修行肉体真身的金紫光禄大夫放下心来,一旁的陈探圣已然走到二层楼,看到九先生执教的翰墨书院。
“这处翰墨书院略有些偏僻,用来做一顿独院其实正好,这书楼好就好在四季如春……”
陈探圣与王宏石一路前行,越往深处雾气越发浓了。
王宏石心生警惕,刚要提醒陈探圣,却忽然间从浓郁的雾气中探出一颗头颅来。
金紫光禄大夫骤然间身躯一震,他手中长枪顿显。
却见那颗巨大的头颅不断拔高,竟然有一只大手也从雾气中生出,挥动间雾气散去……
陈探圣、王宏石抬头看去,却见一尊身穿玄衣、头戴高冠的天王法身正低头俯视着他们。
那天王法身肩膀上,陆景静静的站着,注视着陈探圣、王宏石。
王宏石顿时想起七皇子之死,想起陆景惊人的胆魄。
可饶是如此,可当他在书楼看到陆景依然有些不知所措!
“少柱国的舞龙军将要围城,这陆景竟然还在太玄京中!”
他心中刚有念头闪过,就见陈探圣眉头倒竖,伸出手指指着陆景大喝道:“陆景,你竟然敢……”
陈探圣话音未落,那巨大的天王法身勐然间伸出一根手指,朝下碾压而来。
那法身手指上,数道太微垣神通丝丝缕缕,各有其辉光。
当陆景法身现身,太玄京四处俱都有强横的元气迸发开来。
七皇子之死……乃是天大的事,原本想要给七皇子一个雪耻机会的玄都大臣、将军不得不出手。
而这一切,距离陈探圣与王宏石尚且有些遥远。
王宏石手中那一枚竹简早已经腾飞上空,天空中仿佛被泼了墨,天空被墨色晕染,有强者在天上执笔写字。
而陈探圣明显没有料到陆景竟然有胆魄杀他……
直至王宏石的声音徐徐传来:“探圣公,妄议此事恐被定罪……七皇子方才死在了陆景剑下。”
陈探圣气息微微一滞。
却见到了天王一指连同帝星太微垣神通镇压下来。
只不过瞬息,陈探圣便终于知晓……究竟何为八境天人的战力!
陆景照星之境一指落下,陈探圣只觉得如有一座沉重的山岳压下,山川将落之时又陡然崩塌,全数压在他的身上。
而王宏石头顶的墨色却忽然变得有些缓慢,陈探圣未曾被这些墨色笼罩。
这位河东陈家的探圣公立刻察觉到了什么,可他此刻却也顾不得怒斥王宏石,他元神出窍,着一袭青衣,文字激荡之间元气纵横。
“我乃河东陈家家主……陆景……”
陈探圣咬牙,抗击陆景神通之余,神念下意识腾飞。
却见听了陈探圣这番话语的陆景突然跳下天王法身肩头,屈指一弹。
那镇压而下的手骤然间摊开来,从一指变为一掌……
天王法身手掌亮起金光,照得雾气笼罩的书楼亮灿灿一片。
凶勐的气魄化为天王霸气,瞬间击溃那青衣元神、击退元气,直落在陈探圣头颅上。
卡察!
一声脆响。
陈探圣头颅被陆景天王法身摘下,如针刺一般的神通刺入陈探圣真堂中,杀灭陈探圣元神。
陈探圣死于当场!
王宏石站在墨色下,木然看着这一幕,道:“陆景,你已经疯魔了。”
远处,众多元神激荡,武道气机横飞,申不疑身穿符甲破云而至。
陆景看了王宏石一眼,一道神念却落入王宏石脑海中。
“岂非正合光禄大伏之意?”
王宏石顿时色变。
陆景看了看四周,又跳上天王法身肩头,隐入虚空中消失不见了,只有一道神念传音还萦绕在王宏石耳畔。
“人间局面下,我往日太过温和,该疯魔时疯魔、该拔剑时拔剑、该杀人时杀人也未尝不好。”
王宏石大口喘气,他本可以驾驭虚空中的墨色拦住陆景,可他思索一番又想起陆景似乎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便终于咬牙立在原地。
而远处,神通呼啸,一位位武道强者的气机也已来临。
陆景驾驭天王法身离去。
观棋先生一事之后,他已经知晓人间的事很多时候不看对错,观棋先生这般的人不得不死,那横山府中的古辰嚣却又死不得。
这一切皆因强者之念。
“我修成帝星,将要修成帝相,天下强者应有我一席之地。
先生曾与我说,我之前不知书楼执剑的含义,如今才明白……书楼执剑是要杀人的。”
陆景行于风雨中,速度快若奔雷。
“青玥已被十一先生带走……太玄京中众多强者也被先生以及商旻、楚狂人暂且拦住。
太玄宫中恐有隐秘,崇天帝至今未曾出手……”
养鹿街上燃起大火。
刚刚建成大半的景国公府被付之一炬。
偏偏国公府中的火势极慢,府中的工匠无一人死,京尹府派人救火,却发现便是神通修士搬来大水神通,也无法浇灭大火。
散落在太玄京中的树叶上,元气堆集有如一只只眼睛。
百里清风站在修身塔上,皱眉看着动荡的太玄京,看着被摘去头颅的陈探圣的尸体。
他似乎有些不甚满意。
“深陷杀念,岂不是正如崇天帝所欲?
百里清风抬头,看到厚重的云雾中,三颗星辰若隐若现。
这三颗星辰都并非人间星辰,而是天上星,更是……天阙守星。
计都罗喉两颗元星,再加一颗帝星,陆景终究背着星光所染?”
百里清风叹了一口气。
而太玄京中,太子巡狩剑气陡然斩开,斩去风雨。
此刻的陆景就站在东城城墙上,城墙下,八万舞龙军列队而至。
少柱国身骑战马,身穿银甲,手中长枪锋锐望向陆景。
而东城以内,众多强者已纷纷赶至。
陆景左右四顾,只见太玄京中强者林立,太玄京以外战阵如日,笼罩天下。
哪怕是陆景强横至此的元神,感知到大伏锐士起战阵,元神就好像是被灼伤一般,传来一阵阵剧痛。
“这就是大伏的依仗。”
陆景与少柱国李观龙的目光碰撞,李观龙生在军伍中,融入军阵中,他的气魄不知被拔高了多少层级。
而东城以内,大伏强者虎视眈眈。
“陆景,你今日走不出太玄京。”
褚国公手持知山锤看向陆景。
陆景随意瞥了一眼褚国公,突然摇头。
“那些军卒儿郎其中大约也想保家卫国。
这些太玄京中的大臣、将军对于大伏、对于人间却有些忠心。”
“可你们与我一样是棋子,甚至不如我这颗棋子这般重要。
杀你们……崇天帝不会在乎。”
褚国公身上气血萦绕,如同一座火炉。
少柱国虎视眈眈,陆景后路已死。
申不疑站在地上,废掉的双腿因符甲而得以站立,他抬头看陆景,眼中杀意冲天。
“他经营许多年,才得了一个以大伏大势胜师兄的机会。
可这机会却因为七皇子之死戛然而止。
所以他要陆景死。
……
唯独只有陆景,甚至不再去看他们,反而看向太玄宫中。
“我来杀苍龙!”
“不知崇天帝可否在乎那条苍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