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烈只觉自己的心一阵绞痛, 双生子的奇妙感应,让他轻易察觉到, 姐姐此刻的心情很不好。他忙将宝剑回鞘,准备过来扶住寸心。
就在这时, 一个绿袍道人跌跌撞撞地跑进去了,叠声道:“别打了!别打了!你们听师父的话,不要打了……”
急切的声音戛然而止,当他见着被生生钉穿琵琶骨,将要拖出去的孙悟空时。
寸心是第二次见玉鼎真人这么勇武的样子。因为法力低微,他一直都是畏畏缩缩的,当初连收杨戬为徒都不敢, 可却愿意为他直面顶撞道祖, 当初连大金乌都能吓得他心惊胆战,可现今他一把扔了蒲扇,捋起袖子要同天兵天将生死相搏,只为孙悟空。
他瘦弱的身子挤进一片银甲之中, 眼泪如滚瓜一般, 撕心裂肺喊道:“放开他!放开他!放开我的!”
我的什么,寸心心中已然有了答案,怪不得,孙悟空会这么厉害,除了杨戬,谁也拿不下他,同一个师父所教, 自然是旗鼓相当,谁也胜不过谁。
她上前撞开天兵天将,杨戬略施法力,就将所有的人震开,玉鼎真人扑到孙悟空身上,泪流不止。他正要说话,寸心忙掩住他的口,郎声道:“师父,他是得罪了您,可他现在都这么惨了,虽说是大闹天宫罪有应得,可毕竟也是被我揍了一顿,也算是为您出气了,您就原谅他吧,您要是还不解气,我再捶他几下,您看着啊!”
寸心扯过玉鼎真人,两人一左一右,恰好将孙悟空挡着个严严实实。寸心一掌打在他胸口,打得他张口吐了一口血。三公主只觉平生从未干过这种事,眼泪哗哗地掉,口里还在凶神恶煞地吼着:“死猴子,看你还敢不敢招惹我师父!”
接着又是一掌,看得玉鼎真人心胆欲裂,正打算当在他面前时,却见寸心掌中玉如意银光一闪,瞬间没入孙悟空体内。
“说!你还敢不敢了!”
孙悟空露出一个虚弱地笑容,突然大喊道:“敢!只要俺老孙活着一天,就非掀了这个天给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神仙看看!”
这是多么自由骄傲的灵魂啊,恰恰是腐朽落寞的天庭最痛恨也是最害怕的。这一句又戳着了玉皇大帝的心肝子了,他腾地一声从宝座后跑出来,暴跳如雷道:“大逆不道!大逆不道!你们,还瘫在地上做什么,还不赶快给朕拖下去!”
寸心扶着玉鼎真人眼看着他被这么粗暴地拖曳出瑶池,受伤的琵琶骨滴滴答答地流血,在华美的地板上留下一道斑驳的血痕。
寸心深吸一口气,泪落如雨,不忍再看,无声道:“保重。”
孙悟空回头冲他们笑了一下,做口型道:“俺还会回来的。”
寸心眼看玉鼎真人都要崩溃扑上去了,忙拦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他是您的徒弟,他有多少本事您是知道的,天庭的那些刑罚根本伤不了他,我刚刚还将水精如意打进他体内,他不会有事的。”
玉鼎真人茫然地看着寸心,喃喃道:“真的不会有事吗?”
三公主重重点了点头,不会有事的,他将得到火眼金睛的本事,保圣僧西行,传大乘佛法,得无上正果,降妖除魔无数,成为世人敬仰的大英雄,就如您的第一个徒弟一样,他们都会好好的。
寸心看不见杨戬的神色,但也能料想到,他此时是怎样的愤怒伤心,和亲师弟兄弟阋墙,惹得师父老泪纵横,无意中还帮了天庭的大忙,以他的心性,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恐怕早就呕出一缸血了。
她佯装整理发髻,轻轻摸了摸忍不住颤抖的丁香花。
刚刚是你提醒我,现在换我来提醒你,你什么都不知道,不是你的错,现在不是暴露的好时机,小不忍则乱大谋,要救孙悟空,不急在这一时,不能给天庭留下任何威胁你的把柄。
玉鼎真人强笑着向玉帝王母告辞,寸心望着他蹒跚的背影,觉得无比的沧桑。
而瑶池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天女飞舞,内侍忙碌,一片狼藉很快被打扫干净。主位左右而下,排列整整齐齐的五彩描金桌,后铺八宝紫霓垫。桌上美味珍馐无数,蟠桃被孙悟空吃光了,便摆上了各色仙果,山珍海味,熊掌猩唇,应有尽有。
寸心打量着这焕然一新的仙家胜景,突然意识到,仅仅靠武力,是不够的。他们能摧毁整个天庭的琼楼玉宇,可玉帝王母拥有的权力却能让他们重建无数次!暴力不能改变制度,不能改变天地间运行的法则。能制约权力的,只有权力和一套崭新的制度。杨戬为什么要忍辱负重那么多年,她突然有些明白了。
刚刚还缩在宝座后面,连面都不敢露的玉帝王母此刻已然在一大群宫娥的搀扶下,整整衣冠,宛然高高在上的三界之主的模样,端坐于瑶池之中。
玉帝除了心腹大患,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这外甥天生脑后长反骨,没想到,这外甥媳妇倒是不错,领了旨来得飞快,救驾有功啊。玉帝自诩英明之主,有功当然得赏,何况以后还可以多用用呢。
他对寸心招招手温言道:“西海三公主,你率西海水军,救驾有功,朕心甚慰,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出来,朕都赏给你!”
说最后一句时,大袖一挥,颇有三界之主,富有天下的风范。
寸心垂下眼帘,神色莫名,半晌也不应答,敖烈近前来捏了捏她的胳膊。他还小,虽看不惯天庭的作为,可对天庭还是存在挥之不去的阴影,唯恐姐姐动怒又掀起争端。
而化身丁香花的杨戬,则在寸心的绿云之中微微颤动,已然蓄势待发。老婆若是实在忍不住,那就不必忍了,天庭可恶至极,欺人太甚。
只有同样在一边的敖摩昂只见妹妹的嘴角翘起隐秘的弧度,不由得挑挑眉,这是,又要冒坏水了?
玉帝等了半天等不到应答,已然有些不耐烦了,王母娘娘昂起下巴,如同一只高傲的孔雀,仿佛看你一眼都是一种施舍。她曼声道:“西海三公主,陛下天恩,你如何还不谢恩?”
寸心砰的一声跪了下去,重重磕头道:“小龙不是不谢,而是陛下恩重如山,小龙如何敢擅领。西海也是陛下的领地,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本是分内之事,实在不敢求赏。”
玉帝听了心里甚为委贴,这么忠心的臣子,还是杨戬的老婆,更让他觉得满意。他笑道:“朕知道你的忠心,就是看在你的心意,所以更要赏你,你尽管说吧,朕金口玉言,决不食言。”
寸心抬头露出小女孩似得惊喜微笑,“激动”道:“真的吗,小龙不是那个意思,小龙就是太感动于陛下的恩泽了!小龙只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就是我们西海地小贫瘠,每次将士出征回来,都不能请所有人参加一次宴席。可陛下不一样啊,陛下英明神武,掌管三界,不知陛下能不能……”
这马屁拍得陛下是通体舒坦,不顾王母阻拦的眼色,一口就应了下来。
“好!朕今日就大宴三军,西海的将士,天兵天将,还有诸位仙家,纷纷都来赴宴。不能因为一只妖猴,就不办娘娘的蟠桃会了,这次,朕不仅要办,还要办得最大!”
三公主马上磕头谢恩,把这事砸实。王母娘娘只觉眉心突突直跳,她可不是玉帝这种容易脑袋一热的人,今日群龙出海,遮天蔽日,他们也是知道的,还要再请上天庭的士兵,这得有多少人?
她清了清嗓子,佯装无意问道:“不知西海龙宫,此次派出多少将士,本宫也好安排位次。”
摩昂太子即刻上前回话道:“因是娘娘懿旨,西海上下群情激奋,踊跃来此,老幼妇孺,齐结而出,因而来了八十万大军。”
一开口就把人数翻了四倍的大太子很淡定啊,反正将士都在下界,等会儿派人从西海叫人来混进去不就好了,西海富饶,最不缺的,就是吃饭的嘴,还是龙嘴哦~~
八十万!娘娘心一痛,依然维持着端庄的微笑,吩咐人摆宴。
这宴会,从瑶池里面一直摆出来了,最后一座位,都列在天闸附近,刚开始还用得是五彩描金桌,八宝紫霓垫,最后连这两样都用光了,改为用普通檀木桌,锦缎垫。
以三公主为首的龙族,便开始胡吃海喝。寸心塞下第一盘熊掌和水晶肴肉,杨戬还很淡定,可到后面,她吃下第二盘、第三盘、第四盘时,他都要坐不住了。
敖烈瞪大眼,惊道:“姐,难道姐夫在家里都没给你吃饱饭吗?”
寸心白了他一眼:“没看见我刚刚吃了健胃消食的丹药吗?”
语罢,她低声道:“命人传令下去,能吃多少吃多少,吃撑了本公主这里有药,今儿个不把天庭吃穷,我就把这个敖字倒过来写!”
杨戬:“……”这办法好,很简单,很粗暴。
御膳房来报告菜品不足的天官来了一次又一次,王母娘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挥袖一指,四大天王等等神仙都停著出去了,干什么呢,用法术快速催长蔬果和肉禽啊。
三公主一计已成,又打起仙果、丹药和酒的主意。玉帝喝了两盅正晕陶陶的,哪里经得起黑心兄妹敖摩昂和敖寸心的一番歌功颂德,他的丹元大会本来也在近日,硬是打肿脸充胖子,拿出一批丹药和御酒来。
这可不一般了,三公主一面喝着万年御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