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乡是个不算太大的县城,因着地理位置优越,附近有官兵驻扎,安全得很,又无兵祸扰乱,在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在此落脚经商的人不算少。
偶尔甚至还能见到一些金发碧眼的人。
也是因此,乔画屏把什么东西都推到“西洋”上去,倒也不担心露馅。
她这次来逛街,倒是运气也好,碰到有个号称是卖各色稀罕玩意的百宝阁,里头刚进了一批西洋货,外头旗子龙飞凤舞的舒展着,乔画屏心下微微一动,抬腿迈进了那铺子。
乔画屏空间里吃的穿的用的不少,但有一样,却是让她有些后悔当年没多囤一些——
玩具!
她家里五个孩子呢!
纵然孩子们都很懂事,普通的草编蚂蚱都能让他们快乐的玩很久,但乔画屏这当娘的心里总不是个滋味。
乔画屏进了这号称是“百宝奇珍”的铺子,头一眼就看中了摆在架子上一外表用鎏金黄铜做了精美雕饰的短筒。
见着乔画屏径直朝那短筒去了,店里的伙计隐晦的打量了一番乔画屏,见乔画屏穿着打扮皆是一般,他难免有些轻怠,吆喝着:“哎哎,客人,那可是我们店新来的宝贝,叫万景镜!我可跟你说,这个贵得很!”
言下之意显然就是买不起就别碰。
乔画屏没理会那伙计,直接拿起了这万景镜。
若是不能碰,这伙计就不会是这样一番什么“贵得很”的说辞了。
乔画屏熟练的拧开万景镜的盖子,将其放到眼前,边看边拧动。
她确定了,这万景镜果然就是万花筒嘛。
那伙计张嘴,刚想说的话,就被乔画屏这很是随意流利的动作给堵回去了——这一看,就知道是会玩的,是行家!
乔画屏看完,把盖子拧了回去,问那伙计:“这万——”她顿了顿,用了时下的说法,“万景镜,怎么卖?”
伙计这会儿已经不敢再有半点轻视了,态度也殷勤了不少:“这个,是昨儿从西洋那边刚运回来的,我一看您是行家,也不敢多要您的,再加上就剩这一个了,跟您说个实在价,十两银子。”
乔画屏似笑非笑。
十两银子?
真当她是冤大头啊?
乔画屏撸起袖子就开始砍价,砍得那叫一个大刀阔斧,毫不留情。
伙计冷汗直流,毫无还手之力,最后逃也似得去请了掌柜来。
掌柜姓杭,是位风姿绰约的妇人,一身锦缎衣裳,头上簪着金钗,很是富贵的模样。
然而这位杭掌柜来了之后,乔画屏倒是好说话得很。
很快就把价钱定在了八两上。
杭掌柜心里还纳闷,方才在后头,这伙计把这个漂亮女顾客给描述成了毫厘不让的女夜叉,怎么他这一接触,这不挺好说话么?
乔画屏似笑非笑:“方才那位伙计,似是认为我买不起这个,那我自然也要拿出几分买不起的架势来。”
杭掌柜立时明白了,她剐了一眼那伙计,那伙计流着冷汗,缩了缩脖子,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杭掌柜为人大气,直接送了乔画屏一个西洋那边来的玻璃弹珠作为赔罪。
这弹珠是玻璃造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漂亮的很,虽说不贵,但乔画屏一见就喜欢上了,再加上这位杭掌柜会做生意的很,乔画屏也开心,又额外买了十个玻璃弹珠,打算拿回去给孩子们玩。
杭掌柜正要送乔画屏出门,就见着一美貌少妇,身后跟着个丫鬟,娉娉婷婷的进了这百宝楼,开口就是要让人把那万景镜呈上来。
伙计下意识看向乔画屏。
杭掌柜微微一蹙眉,显然也是认识对方的,但还是笑着给那美貌妇人打了个千儿:“这可真是不凑巧。万景镜已经卖完了,不过您也别急,下拨货顶多还有十天就送过来了。到时候我亲自送到您府上,可好?”
那美貌妇人皱着眉头,显然不大高兴,嗔怪道:“眼下我就想要那个。你们店是一个都不剩了吗?”
杭掌柜显然是没想把乔画屏牵扯进来,她笑道:“真没了。姨太太放心,回头有了,我头一个就给您送过去。”
那美貌少妇仍旧不太满意,她眼神突然落在一旁乔画屏身上,神色便是一变,显然是认出了乔画屏。
她神色又惊又疑,还带了几分不确定。
这——真是那个乔氏?
脸上那横亘了半张脸的胎记,怎地淡成这样了?
她,她原来生得是这般美的吗?
但,乔氏那双杏眼又特别有辨识度,美貌少妇觉得自己没认错人。
她惊疑不定的开口:“乔,乔氏?你脸上的——”
乔画屏也认出了那美貌少妇。
不正是孙诗珂所嫁的那朱守备的房中人雪筠?
乔画屏想起孙诗珂那笑时都难掩憔悴的脸,再看看眼前这雪筠容光焕发的模样,心下多少也有了数。
乔画屏挑眉:“你是想说脸上的胎记?……近些日子我身体养得不错,那胎毒自然就消失了不少。不说这个,倒是巧了,在这都能碰到。”
雪筠不大高兴。
哪里巧了,分明是晦气才是。
雪筠眼神落在乔画屏手上,微微一顿。
乔画屏手上拿着的,不就是她想要的那个万花筒?
原来最后一个是让她给买去了!
雪筠咬了咬唇。
上次她有意去交好这乡野村妇,这乡野村妇却把她拒之门外,简直是不识好歹!
“乔娘子,”雪筠开了口,“我十分喜爱你手上那万景镜,能不能麻烦你割爱让给我?”
单听这话还不算什么,但话里藏不住的那居高临下命令感,乔画屏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乔画屏呵呵一笑,顺手将那万景镜放到了身上的褡裢中。
雪筠变了脸色。
她再也压不住脾气,瞥了眼身边的小丫鬟。
小丫鬟顿时有了狐假虎威的勇气,细细的开了口:“大胆,你可知我家主子是谁?”
杭掌柜没想到还是把这位客人给牵扯进去了,眉头皱得老高。
正想说些什么打圆场的时候,却听得那位美貌的客人有些慵懒的开了口:“你家主子再金贵,也不能干抢匪的事吧?难道我不愿让,你们就要硬抢?”
雪筠脸色更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