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要请个先生到家里来上课,这要考虑的事就越发多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她目前来说,身份还是个寡妇。
有句老话叫“寡妇门前是非多”,虽说乔画屏站得正行得直,但若是请了先生来家里授课,到时候流言四起的,饶是乔画屏不在乎,人家先生好端端的名声被那边诋毁,乔画屏也有点不忍。
所以要是找先生,最好是找个年纪大一些的,但也不能太大,乔画屏怕到时候她这个学生家长不赞同先生的教学方式,万一跟先生吵起来,把那先生给气出个好歹来,那也不太行。
女先生是当下最优解,但女先生本就稀缺,更是被县里头那些豪门大户里的争抢请去家中给闺秀们上课,哪里轮得到乔画屏?
这般思忖一番,乔画屏干脆一拍大腿,得,她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自然是找不到什么好先生。
倒是不如去问问昆叔或是邬三公子,请他们帮忙给寻摸寻摸。
这般定下来,乔画屏索性也不再领着几个孩子逛笔墨铺子,她带着几个孩子寻了间茶楼,喝喝茶,歇歇脚。
几个孩子这一路逛吃,都不饿,乔画屏便要了几样茶点,并一壶清茶,跟几个孩子坐在大堂里寻了个座儿歇脚休息。
几个孩子显然都很兴奋,梅清映手里拿着点心坐在长凳上,欢欢喜喜的把手里点心喂向乔画屏:“娘吃,好吃。”
乔画屏伸过头去,“啊呜”一口。
清甜在口中弥漫开,乔画屏赞同的点头:“果然好吃。”
梅清映更高兴了,小脚一晃一晃的,又问乔画屏:“阿野,能吃吗?我想给,阿野,带一些。”
乔画屏笑道:“他还不足一岁,还是太小,还须再长长,才能吃。乖映映,你自己多吃些。就当是替阿野吃了。阿野很喜欢你这个姐姐,你吃得开心,他自然也开心。”
梅清映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开开心心的吃起了手上的糕点。
乔画屏笑意深深。
这茶楼中,乔画屏一人带着四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出门,本就引人注目,梅清映童言稚语,赤子之心,显得尤为可爱可贵,引得旁边人纷纷投来艳羡的眼神。
只是,这崽太可爱,难免就有人摸过来,自来熟的跟乔画屏打起了招呼,跟乔画屏夸起了她这四个孩子。
那是个穿着打扮很是寻常的婆子,人长得很是慈祥,就像普普通通的邻居老太太。
然而乔画屏这素来笑脸迎人的,这次却表现的略有些冷淡。
一双清凌凌的眸子不带什么笑意的看着眼前的婆子在那跟她套着热络,从籍贯,到姓名,好似要一一问清楚一样。
乔画屏心中冷嗤。
她在现代见多了这样的——十有八九,是想拐孩子的。
也别说什么看着面相不像啊,实际上,乔画屏在现代时,抓过的人贩子那可不少,她甚至还跨国抓过人贩子。那些人贩子,一个个都慈眉善目的,谁也不像是能干出拐卖儿童这种伤天害理的事的面相。
也正是这样的面相,平时才不容易引起怀疑。
乔画屏一见这婆子的作势,心里的警报就滴溜溜的响起来了。
尤其是后头这婆子又是问籍贯又是问姓名的,跟查户口似得,就更可疑了。
大概是那婆子也看出了乔画屏的态度中的冷淡防备,她多少也有些不太自在。
正好,她坐的位置靠近梅清曜,见梅清曜嘴边有碎屑,便嘴里念叨着:“哎呀你这孩子,来,婆婆给你擦擦嘴。”
说着,就自顾自的抬起手,要去擦梅清曜的嘴。
梅清曜人吓了一跳,往后一仰,差点摔下凳子。
好在他身边的梅清昱反应快,一把扶住了大哥。
梅清曜心有余悸,又有些尴尬,求助似得看向乔画屏。
乔画屏把茶杯不轻不重的放到了桌子上:“大娘,我们一家子想自己待一会儿,可以么?”
她说的很是直白,一点都不委婉。
那婆子尴尬的笑了笑:“我知道,你们是嫌老婆子烦人……老婆子就是看到你们一家子,羡慕啊……”
她说的好似还很伤心,拿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乔画屏却不吃这一套。
且不说这婆子越发像人拐子这事,就单说这婆子的话。
什么羡慕不羡慕的?
这县里那么多有钱人,你羡慕么?
你羡慕就非得要同那些有钱人一道,让有钱人带你一起过你羡慕的生活么?
旁人凭什么为你的羡慕买单呢?
乔画屏懒得跟这婆子纠缠,只道:“你若再不走,那我便去让人叫衙门来请你了。”
这婆子一听“衙门”两字,果然肉眼可见的慌了些。
她原本以为这小媳妇面皮薄,好拿捏,却不曾想这看上去好拿捏的小媳妇,却是个半点都不好惹的。
婆子悻悻起身,只道:“我孤苦无依一老婆子,不过是在你这略坐了坐,你便恶声驱赶。好好好,我知道我是个讨人嫌的,我走就是了……”
说也巧了,乔画屏捎来县城的那一对来县城看诊的樊家父女,正好也迈进这茶楼,正好听到这话。
那樊老农还好,只是有些不解。
在他看来,这位姓乔的娘子,那是个热心肠的。哪里会如此?
但那樊家姑娘,却有些受不了,看了一眼乔画屏,开口道:“……乔娘子,不过是一口茶水的事。这老婆婆的茶水,便有我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