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智深想的是,直接找那秦家女儿问话,太过唐突,不若从其弟弟下手。
茗烟怔住,随即失笑道:“二爷说话也会弯弯绕了,我开始以为你是想看人家女儿,搞了半天,还是喜欢秦钟这种调调。”
彼时男风盛行,尤其是大家族男子未成年前,更是早早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其中有些人行事,更是生冷不忌,典型就是薛蟠这种人。
鲁智深前世这种事也见得多了,一听就明白茗烟在说什么,当即怒道:“你这张烂嘴再胡乱喷粪,小心我把你送进宫里做太监!”
茗烟忍不住夹紧双腿,心道急了急了。
他见鲁智深盯着自己,目露凶光,当下害怕起来,这几年他跟着宝二爷,还没见他食言过,他说要打爆别人的头,从来不会等到第二天。
去年宝二爷带着自己从后门偷偷熘出去玩,结果被几个不长眼的闲汉堵住后,第二天整个玉京都知道荣国府出了个小疯子。
我就是开个玩笑,至于吗!
他大脑急转,突然灵光一闪,连忙道:“我听说了!”
“秦业想让秦钟进贾家义学,这几日正张罗着找琏二奶奶通融呢!”
“他不去宁府求助,反而来找琏二奶奶,本来就很蹊跷,我听几个丫鬟谈起,才知道的。”
鲁智深心想这是贾蓉逼得太紧,还是秦业看出了不好的端倪,才导致他不自觉远离宁府?
要是后者,看来秦业此人不简单啊。
鲁智深想了想,此时宜早不宜迟。
他对真相越来越感兴趣了,他最后悟出的道理,不是难得湖涂,那是自我欺骗。
他要的就是一个天地清明,天公地道。
他一挥袖子,“走,跟我见老太太去。”
他刚一迈步,袭人麝月又跑出来:“宝二爷,你还没梳洗打扮呢。”
鲁智深不禁哑然失笑,这一幕,又让他想起了觉醒前世宿慧那一天。
他看着袭人把玉拿出来,挂在自己脖子上,也没抗拒。
虽然他不觉得这破石头有什么用,但有次贾母发现他没带玉,把几个丫鬟都责罚一通后,鲁智深也只能暂时妥协。
好歹拾掇完毕,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盘和前世一样,一如既往的大,就是白了点。
但是相对此世的眉清目秀,他还是比较喜欢前世的粗眉大眼,毕竟五官厚重,鼻梁骨粗了,打架时不容易被打断。
打扮完毕,他起身带着茗烟直奔贾母房中而去,麝月对袭人悄声道:“宝二爷又不知道在想什么了。”
袭人有些怔怔,她是见过秦钟的,自己少爷难道真的喜欢男人?
且说鲁智深到了贾母堂前,让茗烟在外头等着,自己掀了帘子进去,就见里面王熙凤坐在那里和贾母说话,旁边还站着个孩子。
鲁智深见那孩子眉清目秀,娇娇怯怯,粉面朱唇,不辨雌雄,心道这难道就是秦钟?
他当机立断对贾母道:“老祖宗,我来是为了件事,我想上家塾。”
贾母听了,倒不见得如何欣喜,而是疑惑道:“宝玉我的儿,你平时不喜读书,怎么今日倒想起这个来了?”
鲁智深挠了挠头:“就是想学了。”
王熙凤在旁边拍手笑道:“老祖宗,宝玉开窍了,岂不是好事?”
“正好这秦家小郎也想上义塾,两人作伴,岂不是更好?”
贾母思虑半晌,方才点头道:“也好,不过宝玉你可仔细身体,别累着了。”
王熙凤见状,忙给鲁智深介绍,果然那孩子就是秦钟。
鲁智深对这种容貌的本就无感,但为了搞清楚宁府到底在搞什么,只得捏着鼻子应付,
那秦钟知道他是贾府少爷,和贾珍一个辈分,倒是曲意奉承,两人很快就熟络起来。
鲁智深主动找贾母,要求上义塾的事情,瞬间传遍了贾府。
这消息传出,薛宝钗正在王夫人房里,两人面面相觑,一脸不可思议。
消息传到贾政耳朵里面的时候,他正在和门客谈事,愣了半晌,才挥手让门客出去,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发呆。
过了一会,他站起身来,呼呼呼打了几拳,感觉眼角有些发湿。
他打开门,唤过小厮,“去告诉赵姨娘,今晚我去她那边。”
鲁智深房里,一众丫头开始忙碌起来,准备笔墨纸砚的,准备书袋的,准备衣服的,准备水瓶的,乱成了一锅粥。
晴雯缝着袋子,抱怨道:“我们这位公子啊,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都不知道提前和我们说的。”
袭人百思不得其解,想着今日去王夫人房里说起此事时,连薛宝钗都惊了。
她趁机说了几句,言道定是薛家小姐劝戒之功劳,王夫人大喜。
她回来时候遇到薛姨妈,还往自己手里塞了个鼓囊囊的荷包。
自己必须要走这条路,也只有这条路可走。
外面园子,鲁智深和林黛玉坐在亭子里,满月在天,月色满塘。
鲁智深抬头,看着天上银盘,不由想起前世那一落井。
梁山征田虎之时,鲁智深正追赶琼英,却一跤落入深井,井下日月轮转不停,众生对自己痴痴而笑。
他穿过集市,走进荒野,遍寻出路而不得。
及至遇到草庵,有一和尚出来,指点迷津,让他出了那缘缠井,自己方才从镜花水月中走出,却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他那时杀业缠身,日趋疯魔,却借机会,神识恢复清明,终于在最后脱出大难,坐化渡劫。
自己此生这场宿慧,是不是也是一场镜花水月之梦,如果是,又是从哪里开始的?
林黛玉此时不过十一二岁,已经出落得风流婉转之态,清水出芙蓉之姿,此刻看着鲁智深发呆,伸出手在他额头上一点,“进学塾惹是生非的时候,别受伤了。”
鲁智深勐然一呆,道:“你怎么知道洒家会闹事?”
接触秦钟只是其一,其二就是,贾家义塾里面,有他最讨厌的薛蟠。
林黛玉抿嘴一笑:“你呀,心里想什么,都在眼睛里呢。”
鲁智深突然觉得,扈三娘的容貌,好像在自己记忆中越来越澹薄了。
此生是场梦也好,是场轮回也好,谁敢阻挡洒家,定叫他饱吃我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