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旺儿家出了命桉的事情,第二天才传入荣府。
来旺儿家被强梁上门,儿子和彩霞夫妻俩双双殒命,尸体惨不忍睹。
旺儿家的和彩霞父母报了官,又在府里哭天喊地,但此时已经没人出来给他们说话了。
旺儿家的虽然是王熙凤陪房,按道理谁都不敢惹,偏偏王熙凤已经被休,这几天正在打点行装,回金陵老家,那还能管得了她的事情?
平儿从屋里出来,拿给旺儿媳妇五十两银子,让她给两人入殓,再去官府打官司,说完安慰了几句,便回屋去了。
如今她和王熙凤已经不算荣府的人了,管也管不了。
王夫人听到消息,唬的连连念佛,口里说道:“彩霞这孩子这般没福,早知道就不让她出去了。”
贾环抄着佛经,心里大骂起来,还不是你这个贼老杀才害的?
但彩霞怎么会死?
他借口不舒服,回房找到袭人,一把揪起她的衣襟道:“彩霞怎么会死?”
“你回屋时候,对他做了什么?”
袭人听了,脸色大变:“彩霞死了?”
“怎么可能?”
她面露不解之色,随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原来如此!”
贾环不解道:“你什么意思?”
袭人面露哀戚之色,“这次确实是我做错了,还请环大爷责罚。”
“彩霞本来听了我的话,是想走的,但是应该是细细思量之后,觉得自己跑不掉,怕拖累了环大爷,才毅然自尽。”
“彩霞自小性子刚烈,我却没想到她能做到如此地步,此事错全在我思虑不周,是打是杀,全凭环大爷责罚。”
“但还请环大爷不要浪费彩霞的一片苦心,一定要荣府掌控在手里,她在九泉之下,才会瞑目!”
贾环听了,愣了半晌,颓然坐下道:“算了,人既然已经死了,再罚你又有什么用。”
“莺儿死了,如今彩霞也死了,我身边信任的人越发少了,我只想当这荣府主人,但怎么会接连死人?”
袭人心中冷笑,这种事情本就是你死我活,不下杀手,你个庶子凭什么能上位?
既然你还没做好觉悟,我就帮着推你一把好了。
她笑道:“环大爷身边的丫头确实是少了些,本来怡红院也有些得力的,偏偏要么是趋炎附势去了隔壁侯府,要么是被发出去了,单就宝姑娘那边有秋纹碧痕两个可靠的。”
贾环听了,不以为然地笑道:“那边不急,等我纳了薛宝钗,她们两个自然是我的人,如今缺人手,你去别的院子想想办法。”
袭人脸色一僵,除了薛宝钗,现在院子里面的小姐就探春惜春了,她哪敢去招惹?
她眉头一皱,突然想到个人来,对贾环笑道:“我倒是想到个人,能力模样可比我强多了,且让我想想办法。”
贾环道:“是谁?”
袭人凑过去,耳语几句,贾环听了喜道:“确实,这人无论模样能力,都是上上之选,有她助我,这府里里面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你要做成此事,我定当重重有赏。”
袭人听了,当即应着出去了。
王熙凤坐在屋里,平儿收拾着东西,见王熙凤发着呆,边回头说道:“奶奶倒是出乎我意料。”
“依着奶奶性子,怎么也要大闹一场,没想到一声不吭。”
王熙凤冷笑:“我还能怎么着?”
“不说老祖宗,就是太太都不管了,我向谁闹去?”
“闹到最后,也是丢我子的脸。”
平儿将箱子里面的首饰等贵重物品一一清点,叹道:“奶奶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和二爷闹的那么僵?”
王熙凤听了,柳眉竖起,刚要发怒,随即颓然道:“现在说也没用了,倒是我害了你。”
“你要不想走,可以留下,这府里怎么也比跟我回去好些。”
王子腾死后,王家肯定会有巨震,尤其是王熙凤这种被扫地出门的弃妇,回去免不了要受冷眼。
平儿摇了摇头,眼角含泪,刚要说话,就见丰儿在门外对着自己招手。
平儿心中疑惑,出去说道:“神神秘秘的作什么?”
平儿答道:“袭人姐姐来了。”
平儿听了笑道:“患难见真情,这几日除了鸳鸯过来,竟没是没几个人来送咱们。”
丰儿悄声道:“她不是见奶奶的,是来找姑娘的。”
平儿心中疑惑,独自来到隔壁屋里,就见袭人站在那里等着。
袭人一见他,便拉着她坐下,笑道:“我是来和姐姐说件喜事的。”
平儿听了,自嘲道:“我这都要被扫地出门了,哪还有喜事。”
袭人悄声道:“良禽择木而栖,平儿姐姐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
平儿怔住。
袭人把头凑过来,悄悄道:“你也知道,宝二爷死了后,二房也就剩下两个了。”
“将来他们必然有人承袭荣国府,这可是个大好机会。”
“奶奶被休,姐姐要是跟着回去金陵,最后只怕也就是个找个中等人家嫁了,很难比得上这荣国府的继承人吧?”
“平儿姐姐平日里做事利索,又知道府里的事情,环少爷知道姐姐可靠,起了招揽之意。”
“要是平儿姐姐留在环少爷身旁,最少也是个姨娘,不比原本在琏二爷身边,连通房丫头都做不上的好?”
平儿听了,脸色数变,最后对袭人勉强笑笑,说道:“多谢姐姐提携,我再好好想想。”
袭人见平儿神色,以为她已经有所意动,便站起来道:“那我回去等姐姐好消息。”
“不过姐姐可要及早给我个信,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说完施施然离开了。
平儿送了袭人出去,才将紧紧攥的手从袖子里面松开。
她差点就忍不住一巴掌就抽过去了。
贤袭人?
嫌隙人罢了!
荣府如日中天,日子过得红火的时候,大家虽然明争暗斗,但表面还是一团和气。
一旦出现败像,什么妖魔鬼怪都跳出来了。
俗话说树倒猢狲散,荣府这颗大树还没有道,大家要么就开始各奔东西,要么就各使心思了。
投靠新主子的且不说,那么一大伙子人跟着林黛玉去了五湖侯府,又去了姑苏,她们过得如何了呢?
平儿呆呆坐在屋里发愣,当年她随王熙凤嫁进荣府,也曾风风光光过,却没想到如今落得如此下场。
到底是谁做错了呢?
是曾经贪酷跋扈,嚣张气盛的王熙凤,还是低声下气,曲意逢迎王熙凤,眼见不平事也不敢说的自己呢?
平儿深知,王熙凤对家里人虽然不错,但对外面却是不算仁厚,她进门后,在王夫人的示意下,印子钱,高利贷,强买强卖这种事情做了不少,很是替王夫人经手了一些见不的人的事情。
也许正因为如此不积阴德,所以才得了血崩之症,到最后也没有男嗣?
要真是这样,做她帮凶的自己又算什么呢?
王夫人之前也做过不少这种丧良心的事情,为什么能生下二男一女,女儿还能做贵妃呢?
不过,她两个儿子都死了。
难道元春将来也会……?
平儿悚然而惊,想起曾经和琏二爷相交甚笃的宝二爷,也曾劝戒过奶奶行事,在自己看来,可算是个好人了。
他又是做了什么,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去的?
林姑娘在他死后,又是怀着什么心情,去嫁给了那个侯爷的呢?
为什么琏二爷在得知宝二爷死讯后,也和没事人一样?
看看平素忠厚的袭人,如今也如此见风使舵,远非自己能及。
这府里的人,真的都是这么狠心么?
平儿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呆在这里了。
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留在这里,整日看到的也是勾心斗角,不定哪天就莫名奇妙死去了。
现在的荣府,何尝不像那宝二爷曾经呆过的诏狱?
平儿不知道,如今她认为已死的宝二爷,正在离姑苏不远长江入海口码头,领着一队队身披麻布罩服的兵士,趁着夜色匆匆登船。
这码头极为隐蔽,所用的船只,也是俞大猷东南水师里面淘汰下来的,几乎只能用做运兵之用。
谁都以为鲁智深在山东道梁山泊附近练兵,意图收回自己的封地。
如今山东道北面,北莽黄河防线极其难攻,两边对峙十几年了,大离极难打过去。
北莽倒是可以凭着几个关口,出动骑兵渡河,出其不意袭扰大离城池。
这几年北莽又和倭寇勾结,大离方向处处捉襟见肘。
北莽又在半个月前,同时发动太原,辽东,夷州攻势,三点开花,让大离根本无法同时救援。
此时俞大猷在海上救助李氏王朝,河中府增援太原,夷州却是大离无暇顾及,已经被放弃。
而就在这个时候,都以为带着数千兵马,无所作为的鲁智深,开始行动了。
他根本无意于自己那几个湖泊领地,天下平定了,什么时候去收租子都行。
而且水军那是那么容易训练的?
他现在要做的,是从外海直接绕过黄河防线,深入北莽腹地。
这想法太过疯狂,如果一切顺利,将会有奇效,但相对的,没有后勤,没有援兵,一旦落入北莽重兵包围,那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但鲁智深必须要赌一把,因为这次北莽也堵上了底牌,意图一击建功,如果三线溃败,大离将会陷入长达几十年的劣势,有可能百年都无法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