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王府里,数重门户之内,有一装饰极为豪华楼宇,在小楼顶部的阁楼,有个仪态万方,清艳脱俗的丽人坐在窗前,面现忧色。
宫里传来消息,甄家那位老太妃身体欠安,得了风寒,已经有数月身体不大好了。
为了这桩事情,宫内的嫔妃都减了膳食,减了装饰,连回家省亲都不曾有了。
这位老太妃辈分极高,比太上皇都高,却和当今皇上关系不一般。
她要真是薨了,很多家族,都会失了依靠,之后会发生什么,北静王妃想都不敢想。
她绝美的脸上,罕见地现出了一丝惶惶的神色,她的娘家甄家,和玉京城中很多高门大户牵涉太深,这种家族站得高,但是跌下来的时候,也跌得最惨。
而这个关头,她的夫君北静王,却不知道在干什么,整日里面府里,都是些神神秘秘的人。
北静王府本身就建在玉京一处高地上,她透过窗户,府内景象都一览无余。
她嫁进来后,颇得北静王宠爱,北静王得知她喜欢登高远眺,所以近乎违制地为她建了这么一座观星楼。
北静王妃坐在楼上,一方面稍微缓解了些思乡之苦,另一方面倒也看清了府里的一些事情。
有些人遮遮掩掩过来拜访北静王,袍子下面有红袍,有蟒袍,甚至有的还穿黄。
北静王妃都看在眼里,却从不问北静王这些东西。
她是甄家女儿,自然知道分寸,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但最近她也有些拿不准主意了,京城这局势越发波诡云谲,前段时日大臣群上奏表,近乎逼宫。
而且可笑的是,他们群起而攻之的,是关在诏狱里面的贾家二公子,贾宝玉。
上百名官员,可能知道贾宝玉真正身份的,不超过五指之数,却不知道在谁策动下,摆出一副和其不死不休的架势。
要是他们知道,他们弹劾的贾宝玉,当时正在大同城外攻城,这整件事情背后,却是北莽在操纵,不知道作何感想。
眼看事情越闹越大,已经有矛头隐隐指向了贾宝玉伪造身份的事情,所以李闻成才用一道金牌,把那化名鲁智深的贾宝玉召回了平阳。
因为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这事情就是针对那贾宝玉的,如果他仍然攻打大同,那北莽很可能泄露他的身份,来个鱼死网破,让四王八公私下换子的秘闻放到明面上,全都抖搂出来。
要是贾宝玉只是个纨绔子弟,胡诌几句反诗,倒也无伤大雅,别人只当他是个傻子。
但是现在不同,他改变姓名,是为不孝,公开提反诗,是为不忠,偏生他身为将领带兵在前线,却被人泼了一身造反的脏水。
这计谋看着平平无奇,只是个蹩脚的栽赃陷害,但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这贾宝玉带着千人就打下了百年坚城太原,起武艺功绩直追史上有名武将,这种人要是知道他在前方拼死冲杀,后方却在弹劾构陷他,会作何感想?
他一怒之下,会不会转投北莽,帮着北莽把太原打回来?
便是当今皇上,也不敢冒这个险,只得安抚两边,息事宁人。
所以这阴谋的第二层虽是个阳谋,乃赤裸裸的离间计,偏偏大离太原初定,冒不起这个险,只能采取最稳妥的方式解决。
从这点上来看,北莽背后,必有高人在谋划。
以上内情,全是北静王妃根据北静王平时的片言只语猜测的。
但她觉得,自己应该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咬着嘴唇,皇上对这贾宝玉的态度,仿佛很奇怪。
联想到昭阳公主几次过来,说起李闻成不让她和那贾宝玉接触,那贾府奇怪的身世传言,以及甄家里甄宝玉的类似传言,北静王妃越发觉得,此事实在太不简单。
她隐隐约约仿佛猜到了什么,但是她不敢再想下去。
不能想,但是可以提前布局。
甄家这代女儿,最出色的就是三姑娘,北静王妃已经封了密信,送往江南甄家,暗示甄家太太想办法带着三姑娘上京一趟,和那贾宝玉接触一下。
甄家的富贵,是因为其毒辣的眼光,甄家选女婿极其严格,最看重的就是其人的前途。
甄家很会下注,这几十年间,已经将自己培养的女儿送入各个高门大族联姻,又通过这些嫁出去的女儿,促成更多的联姻。
北静王妃如今做的,就是下注贾宝玉,看好他年纪轻轻就前途无量。
只要得了皇上恩宠,什么改名换姓,胡说反诗都不是事儿,以他能力,要真是为大离打下大好江山,灭了北莽,封个异姓王都是有可能的!
甄家现在要做的,就是抢到他的正室位置。
想到那荣国府的王夫人,猪油蒙了心,有儿子不知道是宝,还想要他娶一个商贾之女,北静王妃每每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
王家果然是一群粗俗人物,把女儿都教的如此粗俗不堪,以至于将荣府弄得乌烟瘴气,真亏了史太君能受得住。
北静王妃想起贾母那独木难支的样子,心有戚戚焉,整个贾府,也就她是个明白人,可是偏偏什么都做不了。
她心道再过几日,那贾宝玉的事情,就见分晓了。
皇上绝对不会让他以荣府公子的身份封爵,里面如何平衡,将会是一场好戏。
一艘大船,正从河中府到玉京的航道上,缓缓行驶着。
本来这点路程,只要一两天就到了,但是在鲁智深的收一下,却是放慢了速度,可以延迟了两日。
船舱里面,两人坐在床边,秦可卿忍着笑,靠在鲁智深身上,打趣道:“怎么,快到家了,才想起事情不好交代了?”
“你吃干抹净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对林姑娘交代?”
鲁智深强辩道:“那是你威逼色诱洒家!”
“洒家经不住诱惑,才着了你的道!”
秦可卿轻舔香舌:“没错,现在手来还不老实呢。”
鲁智深赶紧把把手从丝绸肚兜里面抽了出来。
这女子就是个妖精!
要论诱惑之能,前世自己见过的那些女子,和秦可卿根本不能比!
洒家已经尽力了!
鲁智深愤愤想道。
秦可卿斜了他一眼:“车到山前必有路,我都不在乎名分,你在乎什么?”
鲁智深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
“就是林妹妹生气,我也要给你个说法,何况她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我所发愁的是,我现在明面上的身份,还是荣府二公子,府里有些人可能会借题发挥,对你们有所不利。”
秦可卿听了,低头思量了半晌,方才抬起头道:“林姑娘来了几封信,说已经暂时压制住了王夫人。”
“但对方隐忍下来,反扑的时候,也更加激烈,说到底,关键还是在于,你对于贾府的诱惑太大。”
“除非你变得没有利用价值,王家才会放过你们,尤其是林姑娘。”
“在这之前,他们是不会停手的。”
“这一切的关键,还是在你。”
鲁智深思索起来。
确实是这样,王夫人要是知道自己立了大功,更不会让自己和荣府切割开了。
但是鲁智深也在滴咕,王夫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生母?
要真是这样,鲁智深真要叛出贾府,且不说他心里过不过的去这关,这世上的道德礼仪,也不会放过他。
秦可卿见他发愣,趁机双腿伸出,夹住鲁智深的腰,身子在船上一滚,竟然把鲁智深绞倒在床上。
鲁智深暗暗叫苦,秦可卿别的功夫也就罢了,这一招却是极其精熟,日练夜练,已经到了炉火纯青之境,便是鲁智深猝不及防之下,也要狼狈中招。
而且两人共用一块玉石练功,互相知根知底,鲁智深虽然蛮力胜过秦可卿太多,但他再傻,也不会在床上做辣手摧花的事情。
眼看秦可卿腿盘了上来,鲁智深心道这一年下来,在这战场之外的地方,两人竟然是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对方,秦可卿却趁着自己近乡情怯,想要和再度压制自己!
想得美!
不就是只母老虎么,武松能打,洒家也打得!
他虎吼一声,和秦可卿扭打起来。
史湘云走到堂上,对史鼎行礼道:“叔叔,我想去荣府住些时日。”
史鼎点头道:“也好,这府里冷清,不似荣府那般热闹。”
他想了想,开口道:“前些日子,和你提过的卫家公子,你觉得如何?”
史湘云听了,微微攥了攥袖子里面拳头,低声道:“我并未见过他,自然也谈不上如何看他,一切单凭叔叔做主便是了。”
史鼎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也罢,你想去吧。”
史湘云行了礼转身,就听史鼎在背后说道:“有些事情,确实要亲眼看看,才能明白。”
“但有时看到了却得不到,会更痛苦。”
史湘云听出史鼎意有所指,刚要说话,就见昭阳风风火火进来,大咧咧跟史鼎打了个招呼,拉着史湘云就走,后面一群丫鬟婆子赶之不迭。
昭阳笑道:“你这府里太过死板,跟上朝一样,咱们快跑。”
史鼎一脸苦笑看着两人去了,心道这昭阳公主,也是个可怜人。
要是李闻成退位,她的下场,只怕不比那些和亲的公主好上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