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在营帐门口晒太阳的流民纷纷看了过来。
他们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鲁智深又喊了一遍,方才慢腾腾站了起来。
让鲁智深奇怪的是,没有看到他期望的激动神色,在场的流民,纷纷露出了怀疑之色。
他们交头接耳,小声滴咕道:“管饱?怎么可能?”
“就是,这军饷什么情况,咱们又不是不清楚,还喝酒吃肉,就顿顿管饱,只怕这将领在吹牛。”
“这是个新兵蛋子,还忽悠我们,真是班门弄斧。”
“小声点,没听见吗,人家是七品把总,什么新兵蛋子。”
“呵呵,不知道是哪家子弟拿钱捐的,跟着这种人,不怕被害死在战场上?”
张通判走了上来,对鲁智深道:“你倒是上道,知道谁吹牛厉害,能骗得了人,才能招的到兵。”
“但这群人可不好忽悠,都是些老油条,你这样说,他们是不会信的。”
“你应该这样说。”
张通判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说道:“这位大人,是孙将军亲自点的把总!”
“你们错过了各村,就没这店了!”
一众流民一听,顿时滴咕起来。
“那个新来的守备孙剥皮?”
“既然是孙剥皮的关系,那跟着此人,应该吃不了多少苦。”
“对对对,跟着混能多拿些好处,就是打起仗来,说不定也能安全一些。”
“这么说,跟着他有好处拿,还能保住命?”
当下有些人反应快,跑到鲁智深跟前喊道:“大人,选我!”
“我也是,大人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大人要我砍谁,我就砍谁!”
鲁智深心有有些瞠目结舌,他早就知道,招收流民当兵,得有实打实的好处。
但没想到,他们不信自己的承诺,倒是听说自己和孙绍祖有关系后,趋之若鹜,和土匪没两样。
但想想前世,也不足为怪。
给这些人讲些大道理没用,实打实的好处才能吸引人,和前世梁山上的兵卒,几乎一模一样。
这些大头兵,哪有什么大的念头,说到底就是混口饭吃,到最后也就是图个富贵。
鲁智深也不和张通判细说,当下走上前去,说道:“洒家只要力壮能吃苦的,不然操练的时候挨不下来,洒家立刻赶他走!”
练兵,也是武进士历练考核的一项,自己练出来的兵,自己上战场见分晓。
流民听了,想偷奸耍滑的,登时就没了兴致,掉头离开,有些人则不以为意,闹哄哄地往前挤。
鲁智深见了,喊道:“每日跟我操练,我保证各位吃饱!”
“但是如果撑不下来,我当天就赶他走,到时别怪洒家!”
“如果你们愿意,我现在开始点人!”
张通判听了,心里滴咕,这是吹牛上瘾了?
十文钱一天,换成粗粮,也就吃个大半饱,难不成能他还能自己贴钱?
即使他真是自己贴补,二百人每天有酒有肉,只怕也要好几两银子,你一个月俸禄不过七八两,这不是吹牛是什么?
他心中一突,赶紧低声对鲁智深道:“你不要想着带他们去打家劫舍,要被人告了,谁也救不了你!”
鲁智深一乐,心道这张通判倒是有意思,看样子以前真有人干过这事?
他笑道:“放心,我是练兵,不是练匪。”
他走上前去,在人群中选了二百名相对精壮些的,又按高矮让这些人站好,唱名造册,又拿着名册点了一遍。
张通判见了,暗暗点头,心道这状元倒是有些本事,年纪轻轻初次领兵,做事有度,丝毫不乱,不是那中死读书的呆子。
这历练考核,考的就是武进士各方面的能力,写策论谁都会吹,但是一到了实操,登时就显出了高下,带过兵的和没带过兵的,截然不同。
张通判不知道,鲁智深前世领梁山步军,对这这些散乱不服管的,自有一套方法,要论经验,只怕今科进士之中,少与人比得上他。
张通判见了都准备停当,对鲁智深说道:“既然完了事,跟我去武库,领取武器兵甲。”
他当先转身就走,鲁智深喝令一声,众人纷纷迈开步子,跟着走出军营。
鲁智深见这些人走得稀稀拉拉,有人还嬉皮笑脸,推推搡搡,也不说话,就在旁边默默看着。
这么一来,有些人还以为他软弱可欺,走得越发歪歪扭扭,没有正形。
到了武库,张通判拿出身份腰牌,几名士兵打开武库的人,说道:“各人进去,拿套盔甲,并一柄长枪。”
彼时长枪兵最容易操练,也是大离病种里面,人数最多的。
鲁智深看众人嘻嘻哈哈进去,不过一会,都带着兵甲长枪出来。
他们嘻嘻哈哈,有的一手提甲,一手提枪,有的扛在肩上,有的抱在怀里,有的力气不够,只能双手拉着。
这一眼,就看出了众人差别。
鲁智深看这些甲都是类似于号衣的布面甲,他走过去,拿起一套细看,发现重量很轻,也不过十几斤。
他仔细翻看,发现有皮革在外,里衬有铁甲片,他用手捏了捏,发现这铁皮颇薄,根本防不住刀枪的大力砍刺。
而且这些布面甲做工倒也可以,但看上去年代久远,多有虫吃鼠咬,上面霉迹斑斑,显然是保管不善。
他对张通判道:“这种甲如何打仗?”
张通判笑道:“新兵有甲就不错了,只有精兵,才配穿锁子甲或者扎甲,这些人你让他们穿上,也跑不动。”
“就是这种布面甲,穿上也不容易行动,等你让他们穿上就知道了。”
鲁智深看众人拿着盔甲的样子,心道也是,大离最好的铁甲五六十斤,这些人不经训练,穿上连走路都难。
张通判见鲁智深清点好甲胃,在文书上画了押,又去钱库找了官吏过来,交给鲁智深一锭二十两的银子,让鲁智深签了名字。
他说道:“二百人一人一天十文钱饭钱,折合二两银子。”
“支取粮饷,一般都是十天,这二十两银子,就是你的兵十天的粮饷。”
“每隔十天,你都可以找钱库支取。”
说到这里,张通判压低声音:“这钱怎么用,全看你自己了。”
“记得,上面不打通关系,给他们吃得再好也没用。”
这是张通判提醒他,还是要走孙绍祖关系。
他抱拳道:“多谢提点,过几天请张大人吃酒。”
张通判点头道:“哪里,鲁状元前途不可限量,我先回去了。”
“至于这些兵,你去校场操练,还是城外操练,由你自己决定,但要记得每日去将军府点卯。”
张通判说完,自回府去了。
鲁智深接过武库士兵递过来的鱼鳞甲和腰刀,作为七品把总的武备,这甲兵相对就扎实多了。
鱼鳞甲全套约三四十斤左右,保养的还算不错,上面还涂了油,腰刀连鞘十斤,提在手里,也是沉甸甸的。
众人看着鲁智深的身板,有些幸灾乐祸,一个半大孩子,如何穿这种的盔甲,还怎么操练?
他们先前也见过别的将领带兵操练,大部分时候都是不着甲的,毕竟五六十斤在身上,活动实在不便。
结果让鲁智深竟然真的把那套扎甲穿在了身上,跳了几下,还显得颇为轻松!
他们目瞪口呆,心道这甲难道是纸湖的?
鲁智深见众人神色,喝道:“两人一组,互相配合,把甲穿上!”
“从此刻起,行走坐卧,人不卸甲,枪不离手!”
有人滴咕道:“晚上睡觉呢?”
鲁智深笑道:“你们可以卸甲,但是,我会时刻点号。”
“若你们不及着甲,多次累犯,还是回流民营去吧。”
众人听鲁智深说的认真,心中滴咕,这是玩真的?
当下有人有些心生退意。
鲁智深见状冷笑道:“想走的现在可以走,但是走了之后,我这里再也不会收了!”
众人这才犹豫着,互相配合把甲穿上,鲁智深又要众人去校场操练。
有人听了,悄声道:“穿这种甲走不动路,早上还未吃饭,力气也无,如何操练?”
鲁智深听了,说道:“你们都想吃饭?”
众人纷纷点头。
鲁智深一拍大腿,说道:“好!”
“既然如此,洒家就让你先吃顿饱饭,免得操练时你们找借口!”
他带着众人离开武库,浩浩荡荡走上河中府大街。
河中府因为是前线重镇,城内颇为繁华,兵士数量不少,城中的人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不过往旁边走几步,避开队伍而已。
倒是中间有些人把长枪抗在肩上转来转去,差点扫到旁边的人,鲁智深过去踢了几脚,他们才将长枪竖起来提着。
众人走着走着,发现鲁智深走的是出城的道路,他们心中滴咕,还是让我们出城自己打野味?
眼看快到城门,路边却有个烧饼铺子。
里面一对老夫妇,带着个小娘,并几个伙计,正在几个烧饼炉子前面,做着烧饼。
鲁智深走上前去,说道:“这烧饼怎么卖的?”
老者见是军爷,连忙道:“两文。肉的五文。”
那些士兵心道这种肉烧饼,两个就是一天的饭钱。
而且不成文的规定,十文至少能克扣一半,这是让我们一天吃个火烧,就算吃到肉了?
结果就听鲁智深道:“肉烧饼,一千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