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园里,林黛玉和鲁智深并肩走着,她仰起头,看着青绿树叶缝隙洒下来白茫茫的阳光,说道:“正常来说,再过三天,就是殿试放榜的日子。”
她抿嘴笑道:“宝哥哥这次,可没给皇上留脸面呢。”
鲁智深挠挠头:“是他先用言语挤兑洒家的,要不是我看在昭阳面上,非得要和他理论几句。”
林黛玉罥烟眉斜了斜,自己这宝哥哥,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
她轻声道:“这皇帝谋算不一般,看昭阳平日应对就知道了。”
“他的皇后早逝,背后也没有娘家势力支持,手里一把烂牌,却硬生生坐上皇位,。”
“按照以前的例子,这样的皇帝,正常来说,应该会很快被下面的百官大臣架空。”
“然而他却将朝政搞的有声有色,而且明明需要四王八公的支持,却还是对扬州盐税动了手,这可是极为得罪人的事情。”
“盐税丰厚,在里面掺一脚的绝对不是少数,他能做的如此决绝,怕是踩了不少高门大族的痛脚。”
鲁智深听了,说道:“这狗皇帝确实够狠,牺牲了你一家,拿个县主湖弄你。”
“而且直到现在,也没让你进宫受封,怕是等你及笄,直接加封再让你和亲去?”
“到时候我要有兵,带着回来砍了他丫的。”
林黛玉扑哧一笑:“你怎么还是这莽撞,你这要造反,手下的兵会听你的去反皇帝?”
鲁智深觉得有些憋闷,扯了扯衣服,气道:“难道就干等着让人鱼肉?”
林黛玉转过身来,给他正了正衣领:“别急,一步步来,总会有办法的。”
“你不久就要授官,去边境历练考核,我思来想去,还是不跟你出去,这府里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坐镇谋划,秦可卿一个人不够。”
鲁智深闷闷道:“可是这府里很多人盯着你,过得很憋屈。”
林黛玉一笑:“这园子本来就是花我银子造的,我为什么要怕他们?”
“不用担心我,我武功足以自保,你放心吧。”
“倒是你,记得别贪功名,保住命活着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鲁智深点点头,他总觉有些担心,但一想到林黛玉素有智谋,有有秦可卿帮他,自己出去这段时间,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殿试放榜之后,他便授官职,要马上去北境历练。
这也是大离武官与众不同之处,考中武科授了官,先上战场立功,没有这等经历,难以服众。
而且武进士所授官职虽然有五六品级,但是历练时是一步步做起,绝对不会先带这么多兵,大部分武进士,一开始只能做个把总,带几百兵而已。
这也是武科历练考核被很多武生诟病的原因,他们腹诽考取武科是为将为帅的,上前线带几十个人送死,对他们极不公平。
然而大离对此一直不松口,即使此例伤亡不少,还是坚持了下来。
林黛玉看着周围的景色,大观园确实建得很是漂亮,连看惯了苏州园林的的他,也不得不佩服这园子的大手笔。
但园子再好,也不是自己的东西,她盼着有一天,自己和鲁智深有自己一个小小院落。
在这之前,她只能积蓄力量,等着鲁智深回来。
两人默默走着,到了缀锦楼前面。
门外的小丫头见到,连忙跑进去,一会绣橘出来,迎道:“见过宝二爷,林姑娘。”
“小姐在里面呢,快请进来。”
她扭头在前面走着,心中有些奇怪,宝二爷和林姑娘一起来访小姐的时候可不多,这是风从哪边刮来了?
绣橘敲了敲厢房的门,里面应了声,绣橘把门推开,鲁智深就见窗户旁边坐着迎春,对着棋盘出神,见他们来了,才起身道:“绣橘,上茶。”
林黛玉一眼就看到棋盘上摆了个打劫的局,黑白子密密麻麻交错,不由笑道:“迎春姐姐自己和自己下,下到最后,总会遇到死局呢。”
迎春被她说中心事,叹道:“要是不下到最后,总是也不死心。”
林黛玉道:“即使一开始就知道是个死棋?”
迎春闷声道:“人在棋盘上,还能跳出去不成?”
鲁智深听出味来了,说道:“怎么不行?”
“死棋也是棋子罢了。”
“杀光了,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林黛玉和迎春相视苦笑,这浑人的脑袋,想出的方法还是那么简单粗暴啊。
迎春想到当日之事,其实也是很有些后悔。
要是听了鲁智深的话,也不至于到了今天这个境地。
结果自己一念之差,心软饶了两人,却被司棋反咬一口,导致声名受累。
她也从贾赦那边听说了孙绍祖威胁退婚的事情,而且通过某种渠道,也得知了孙家的底细。
孙绍祖此人,不是一个厚道人。
不仅好色,还颇会钻营谋划,很是做了些过分的事情。
她不知道,这些消息,是鲁智深通过内卫司打探出来,动用一些手段传入迎春耳朵里的。
他听说了孙绍祖威胁退婚的事情后,心中奇怪,一个荣府的附庸家族,怎么这么有底气?
他让内卫司一查,才发现孙家并不简单,行事也颇不择手段,所以才能爬得那么快。
他听说其生活颇为糜烂,一开始还不相信,亲自晚上去孙家查探了一番,才发现孙绍祖这人和贾珍父子简直是一丘之貉。
丫鬟就算了,府里婆子都不放过,连见惯了贾珍父子淫行的鲁智深,也有些目瞪口呆。
迎春要是嫁了此人,只怕不会过得多舒心。
但是鲁智深知道,这种事情,最后还是由迎春做主,他自己无法替对方做决定。
迎春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她拿起茶碗抿了一口,说道:“不谈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今日你们小两口来,是要做什么?”
林黛玉脸上破天荒红了一下:“别人都叫姐姐二木头,没想到这木头上都是刺。”
迎春也笑了起来:“偶尔看林妹妹这样,也挺有意思的,我在园子里面的时日不多了,偶尔看你吃瘪,倒挺不容易。”
鲁智深沉声道:“姐姐已经下定决心了?”
迎春叹道:“父母之命,连老太太都做不了什么,何况是我?”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起码知道彼此是什么样的人。”
“我等深闺众人,出嫁后才知道夫君是什么样子,就像赌博一样,比到最后,看不到盅里的骰子是几个点。”
鲁智深默然,这就是迎春的性格,逆来顺受。
她的脑子里没有反抗,这其实才是小姐们的普遍想法。
林黛玉薛宝钗这种时时谋划的,才是极少数。
他开口道:“姐姐要是有什么难处,可以去找林妹妹,她一定能帮到你。”
迎春怪道:“怎么不是来找你?”
“说起来,上次的事情,我还没好好谢你。”
想到这里,她记起当时扑到鲁智深怀里的事情,脸上又红了下。
反正弟弟来救姐姐,碰触几下,也不算失礼吧?
鲁智深听了,出声道:“我可能有段时间帮不了你了。”
“不过姐姐放心,要是需要我时,我一定会出手的。”
迎春盯了他一眼,不明就里,滴咕道:“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你不读书,整天里在做什么。”
林黛玉促狭地笑了起来,“他啊,可是要做大事的。”
迎春不明其意,只当林黛玉开玩笑,也笑了起来:“好好好,我们这一大家子,都指望弟弟了。”
鲁智深和林黛玉告别迎春出来,林黛玉走远了,说道:“好像迎春姐姐的话,有点变多了?”
鲁智深点头道:“遭逢那种事情,心里郁结,估计也是想找人多说说话吧。”
林黛玉笑道:“你放心,以后我会多陪陪她的。”
迎春也是个可怜人,贾赦邢夫人对她很是一般,尤其是邢夫人,可以说是刻薄,这对父母跟没有一样。
两人出了缀锦楼,径直往东南角的秋爽斋去访探春。
鲁智深今天的目的,就是和林黛玉在园子里走一圈,在他离开的时候,将保护众人的事,托付给林黛玉。
林黛玉做事细心,又有秦可卿和林之孝帮忙,鲁智深也能安心在外面行事。
几个小丫头在外面远远见他们过来,两个人便马上迎了过来,一个人进去通传,就见翠墨连忙迎了出来。
林黛玉见了,笑道:“这院子里面,我最放心的就是迎春。”
“你看她下面的丫头,做事利落,也不多话,不像司棋那些人,整天就知道惹事。”
鲁智深心道只怕林黛玉暗戳戳说的,还有薛宝钗手下几个丫头,整日里面刺刺歪歪。
林黛玉平日对别人还好,一说到薛宝钗,便有些尖酸起来。
她继续道:“你看这秋爽斋,被她管得井井有条,不比琏二奶奶差。”
鲁智深听了,说道:“难道比薛姑娘还厉害?”
林黛玉叹道:“薛姐姐啊,她是陷在泥潭里面,束手束脚。”
“这个园子里,没有她发挥的地方,偏生她迷住了眼,不愿意跳出来。”
翠墨带着两人进了屋子,就见迎春坐在床上纳鞋底子,林黛玉一看大小,便知端底,打趣道:“三妹妹的脚,怎么大了好几圈?”
探春听了,放下鞋样,作势就要来撕林黛玉的嘴,恨道:“林丫头这嘴,整日里面不歇停,宝哥哥也不管管。”
鲁智深笑道:“我可管不了她,我还被她管着呢。”
探春一脸忧郁:“还没成亲就这样了,成了亲,怕不是每天都要喝洗脚水?”
林黛玉还没说,鲁智深倒笑了,自己这个妹妹,嘴巴倒和林黛玉一样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