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闻成当即下令,让殿中一名全甲侍卫把甲胃全脱下来,让鲁智深穿上。
看着侍卫脱了甲,给鲁智深一层层套上,其他侍卫不由自主把手按到刀柄上。
这也难怪,这个大殿几十年前,可是真的曾发生过刺杀皇上的事情。
此时这个正在穿甲的,是今科会元,武力爆棚,如何不让他们紧张?
李闻成见鲁智深挎上腰刀,背着长戟,不由对身边的章公公笑道:“这孩子倒是实诚。”
章公公袖子里面的手已经微微蜷起,心道陛下不晓得那浑人厉害。
李闻成要是知道,在场武功最高的章公公,也没半分把握能拿下全甲执刃的鲁智深,不知脸上还会不会露出如此云澹风轻的笑容。
此时在场十几名侍卫,已经排成两排,将鲁智深和李闻成隔开。
穿上甲胃后,鲁智深试着跳跃了几下,竟然离地三尺,轻灵宛如猿猴。
这下一众侍卫更是紧张,纷纷抓住刀柄。
鲁智深穿甲胃时,早已将吊在肩头的布带拿下,他试着抡了几下胳膊,发现肩头还是颇有些疼痛,不由皱了皱眉头。
李闻成看了,心中一定,看来鲁智深在短短时间内,伤势也不可能恢复。
他随即醒觉,自己为什么要和他斗气?
要是他真能做到,岂不是大离幸事?
想起来,自己对不起他甚多,扬州平乱,北静王府救昭阳,这些功劳,好像都没有给他赏赐。
难道是因为他和自己女儿走得太近的缘故?
李闻成出现了一刹那的恍忽,却没发现身后的昭阳目不转睛盯着鲁智深。
鲁智深突然动了。
他微微伏低身子,勐然窜出数丈。
他这一动,人群中几名侍卫下意识刷刷刷抽出刀来。
他们随即反应过来,登时觉得没了面子,这是定力不足,被鲁智深的压力所迫,故有此行动。
他们看着周围同僚,难道自己几个才是最菜的?
其他人暗道侥幸。
他们不是不想抽,是没来得及。
如今他们也只有继续装作镇定,嘲笑地看着拔刀的几人,一副尔等还需要修炼的模样。
众人眼见鲁智深急速向墙壁冲去,竟是快得吓人,眼见已经跑到墙边。
这是要借助冲刺的势头,跑上墙去?
这充其量也就跑五六步,撑死能到一丈不到的距离,又有什么用?
这殿墙可是有七八丈高!
只见鲁智深踏在墙壁上,借势蹬蹬蹬三步,身子已经蹿起数尺高。
他又走了往上三步,冲势已竭,眼看就要掉下来。
众人见了,心想这鲁智深看来也就是摆个样子,不过背着百斤的甲胃武器能跑这么高,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贾元春,此时也微微色变,强忍着不发声。
就在众人以为到此为止的时候,鲁智深背对众人,暗暗咬破舌尖,把手一拍,胸前玉石弹出,让他含在口中。
玉石沾血,他顿时感到一丝奇异的力量流遍全身,本就硬比钢铁的手指,竟是隐隐发亮。
他右手狠狠探出,勐地抓在了墙壁上!
只听刺耳的声音响起,青石墙壁竟然被生生抓出五道深深的指痕!
鲁智深五指用力一扣,插入石壁寸许,下坠的势头立止,整个人也紧紧贴了在了墙上!
李闻成看得分明,惊得站了起来,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
没等他再发话,鲁智深蜷起身子,往上一纵,身子又腾起如尺,五指弹出,再次插入殿墙!
他身子一缩,又是一纵跃,如同灵巧的猿猴,身上被的百斤重物,仿佛没有重量。
他每次扣住墙壁,都会在上面留下五道深深的指印,仰头观看的侍卫有些呆滞。
什么时候,手指头功夫能练得比铁还硬了?
就是用铁锤凿子,刻下这么一道痕迹,也得好半天吧?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鲁智深就已经跃到了殿墙上方,他伸手在大殿顶上一拍,然后抓着原来的痕迹,原处返回,落下来。
鲁智深轻轻跳回地上,才把甲胃武器脱了,对着李闻成一拱手。
李闻成有些呆滞,刚才自己答应了什么来着?
昭阳在背后说了声:“父皇,他用的一只手。”
李闻成心道朕又没瞎,你个忤逆女儿,用得着当众提醒我?
好像自己要丢面子了?
亏了自己刚才还训斥对方策论瞎写,没想到对方是认真的!
不过李闻成随即有些激动,这法子好像攻城可行!
只要想办法过了护城河,鲁智深就有办法在极短的时间内登上城头!
而且这还只是一只手,两只手会多快?
这等于攻城战中,多了一种可能!
虽然中途很可能被人发现,即使能爬上城头,也会面对几十上百敌人。
他要独自面对一众敌人,让后面的人爬上来,这其中的时间,可能会很长,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而且主将登城,万一出个三长两短,下面的人是战是逃?
李闻成突然理解鲁智深的想法了。
鲁智深是想身先士卒,自己带着三五百兵冲锋陷阵,背后交给其他人指挥。
还真个异类啊。
别人都是想着官越做越大,统率千军万马,他倒好,一门心思想着上阵杀敌。
李闻成坐回龙椅,出声道:“今日之事,谁都不许对外泄露,违令者斩!”
底下侍卫连忙跪下答应。
李文成间见鲁智深站在那里,脸上表情明白了是看自己热闹,火气又蹭的一声上来了。
他强忍着脸部抽搐,说道:“殿试完了,你下去吧。”
鲁智深听了,出声道:“刚才的赌……”
章公公使了个眼色,躲在柱子后面的小汪公公见了飞奔上来,拖着鲁智深就往外走。
眼见鲁智深消失在外面,在场众人才齐齐松了一口气。
知道鲁智深底细的几人,明白他是真的有可能会和皇帝杠到底的!
李闻成这一上午下来,本就有些疲惫,此时被鲁智深弄得更是兴致全无,他站起身来,身子微微摇晃,章公公和昭阳连忙上前扶住。
李闻成摆手道:“不妨事,只是坐久了。”
章公公低声道:“要不要找人补补殿墙?”
李闻成的脸又抽搐一下:“现在马上去办!”
章公公连忙应了,刚要迈步,鲁智深爬过的的地方,青石板壁开始寸寸开裂。
扑哧一声,他爬过的地方,几寸厚的青石板壁从上到下崩裂开来,碎成无数巴掌大的石块,雨点般落了下来。
轰隆隆响声过后,众人看着一地碎块,满屋烟尘,目瞪口呆。
殿外鲁智深嘿嘿一笑,让你挤兑洒家,报仇不隔夜,今天拆你家!
李闻成眼前发黑,差点摔倒,自己和和这浑人较什么劲啊?
还不许外传,明日上朝,满朝文武都能看到,还遮掩什么?
还想作为奇兵做点文章,这倒好,把事情全坏了!
他让昭阳扶着,往后宫走去,贾元春在后面默默跟着,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走出殿外,三人进了马车,车夫打马,车子往后宫而去。
李闻成看着窗外,突然对贾元春道:“你觉得你弟弟表现如何?”
贾元春心道皇上果然看出来了!
她轻声道:“我弟弟不通礼仪,给皇上添了麻烦,是我教导无方之过。”
李闻成道:“我不是为了听这个的。”
“你觉得他是否能当武状元?”
贾元春迟疑道:“我弟弟他私自改换姓名,这要是传了出去……”
李闻成冷冷道:“名字是我同意给他改的。”
“他以后要用这个名字建功立业,那就是彻底和荣府断了关系。”
“你舍得吗?”
“假如你不愿意,我立马可以把他黜落。”
贾云春顿时心中一寒,昭阳也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贾元春咬牙道:“他既然做到如此地步,想必已经考虑周全。”
李闻成露出一丝嘲讽之色:“即使将来事发,他会背负不忠不孝的骂名?”
贾元春鼓起勇气道:“路是他自己选的。”
她心中没说出来的话是,我倒是听从父母之命进了宫,然后又怎么样了呢?
李闻成道:“你是不是对朕心怀怨怼?”
贾元春吓了一跳,连忙低头道:“臣妾不敢。”
昭阳叹了口气,贾元春进宫十年,几乎没有长进,因为她活得太安逸,太被动了。
不像自己,每天都要想着,怎么对付那些外面的觊觎。
从这点上来讲,这对姐弟其实挺像的,都不操心。
李闻成见贾元春纠结样子,直接说道:“你要是觉得宫里过得不好,朕可以让你出宫。”
贾元春一听,吓得在马车里跪下,急道:“臣妾已经进了宫,生是皇家人,死是皇家鬼,定然是万万不肯出去的。”
李闻成心里叹了口气,万一朕不在了呢?
要是换个皇帝,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宋朝赵大赵二兄终弟及,这种极其容易引起动荡的祸乱之事,要是再次发生在大离朝,最后会变成怎样?
路旁鲜花勃发,正是花朵绽放最为璀璨的时候,但也是即将凋谢的开始。
他揉了揉眉头,心道自己可能是大离有史以来,根基最为不稳的一个皇帝。
当年捡漏登上帝位,也是他没想到的。
一个落魄王爷世子,能有什么班底?
要不是义忠亲王极为隐秘的出身被爆出来,意外是去储君之位,那里轮得到自己?
说不定他现在还在玉京大街上晒太阳呢。
自己和太上皇一系,尤其是义忠亲王的梁子,算是终生也解不掉了。
对方最后几近疯狂,要不是昭阳生母在刺杀中替他挡了一剑,他也活不到现在。
时隔多年,凶手无踪,然而前些日子的针对鲁智深的刺杀后,内卫司却在现场意外发现了疑似用剑高手的尸体。
李闻成不得不承认,鲁智深真是自己的福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