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孤儿院内一个清冷的房间,柜子与书架这类看上去能藏匿物品的东西被彻底的打开与推倒,用经历过一场扫荡来形容灰烬所在的房间是再合适不过了。
喧闹的声音从外部袭入赤色的头盔中,但他无暇去思考那到底代表着什么。
灰烬仅仅只是行走在自己想要的路上,其他的他不太懂得如何对待。
这里虽然被叫做孤儿院,但并没有什么给小孩子准备的玩具,书倒是有很多。灰烬踩在上面发出质感不同的轻响,也许是因为现在这个时代有闲心制造玩具的人已经不存在了。可书却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有需求的。
这些几乎铺满地面的书构成了孤儿院内最主要的娱乐,也许负责这家孤儿院的人是个爱讲故事的人。灰烬看了一眼墙上的值日表,意识到这个地方只有两个人在运作。大部分家务和体力活全部都是安排给一个叫‘哥’的人,在灰烬的记忆中他记得这个人是一个法师。而一个被写成‘弟’的人则负责的是一些带孩子的简单事情。
空气中没有什么血腥味。这里并没有士兵的尸体只有不少金属飞蚁的残骸,连血迹都看不到。一瞬间灰烬以为自己走错了,但紧接着他就径直走向其他地方。
也许靠近塔的部分就能明白。
宿舍,洗衣间、书房、活动室、教室。处处透露着平凡而温和的感觉,除了那些几乎到处都是的绷带。许多房间里都能看到带血的绷带或是纸巾,许多在这里居住的孩童都或多或少的因为他们的计划而成为受害者。
他们没有杀了那些孩子。或许只是因为杀掉容易暴露身份,他们才会如此收敛的行动。剑在月光下闪着微弱的银光穿行在走廊中。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最终还是暴露了。终于,在推开一间深处的房间后,灰烬闻到了血的气息。
一本书被掉在阴影中的地板上。
————
孤儿院名册
用牛皮纸外包的书本,卡兹兄弟用它记录这些孩童的档案。
这是愚蠢的处理方式,但是有些人喜欢这么做,他就如此照办了。
“自欺欺人也该有个限度。”他经常这么说,但是有些人依然希望这件事继续下去。
那么,他就照办了。
————
眼前是一片被隔离在围栏之后的暗红色光景,圆盘型的奇异图案组合成的天空控制着下方深坑中的塔。无数红色的闪光围绕着这直冲天际的建筑进行不明作业,灰烬看得出来那些都是之前遇到过的金属飞蚁。如果被发现,自己肯定要回到篝火了。
如同某些圣典中会出现的光景,金属的声音奏响在塔旁的设备群中,那些全部都是为这座塔而建立起来的魔能设备顺着地上的导线将奇异的色彩导入塔中,一切的一切都服务于这座塔的建立,看起来就像是膜拜于天使的信徒。照明法术悄然熄灭把灰烬混入这团不明的光线中。
这就是记载中提到的利用之前战争留下的废弃军用材料与孤儿院地下的空间而进行的一项工程。灰烬确认不远处一块铁板上的骷髅头徽章,顺着围栏走向内部。
他正处于一处靠近塔的入口,护栏的夹角里展现出不死人脚下是距离他数十米高的设备群。
他听见塔的上层传来结构崩坏的巨响,一大块残骸姗姗来迟地掠过灰烬的视线。可灰烬能在乎到的只有自己脚步踩在水泥台阶上沉重的响声。
这是个鲜活的世界,生命在此地悦动着罗德兰不曾存在的稚嫩的欢悦与悲伤。
螺旋的阶梯犹如不死人行走的人生般曲折而蜿蜒,从来不是一条直线。
暗红色的光逐渐洒满这条荆棘的道路,照亮不死人那从未屈服过的头盔。
腰间的原素瓶发出柔和的色彩抚慰着龟裂的骑士甲,他走进了这通路中唯一的房间。
一片血色,其中浮动着一块黑布。这是一间类似处理间的房间。有不少沾满血迹的包裹被打开放在高处的投放口旁,还有一些则还没有进行处理就掉落在血色的地板中出现在不死人面前。
普通的人类残肢,有手、大腿之类的躯干,甚至还有肾脏之类的器官。都保持着不错程度的新鲜感随意堆叠在地面上,一打开门灰烬脚的周围便被风冲上来不少不明物体,看上去像是角质层或是头发之类的东西。
或许不全是那些孩童。整个房间里的血液如果全部算上的话,应该接近于一个成年人体内全部的血液,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恶意的把一个人抽干了然后把血液泼洒在地板上。
哒啦。灰烬踏入这片空间,搜索有可能揭示他的目标的线索。
“呜……啊……”但那块黑布动了。灰烬这才意识到那是个人,从黑色的风衣中延伸出来的干枯手脚,上面有无数的撕裂就仿佛血液全部背叛了这个人从血管中喷涌出来。黑衣的隔水性倒是相当不错,随着那个人一个翻身正面的血液随即从身躯滑落到地板上。
就像是某些拙劣的玩笑。那个人开口了。
“家乡的咒术……我还是记得不错……仅仅只限于这苟且的咒术而已……”那个人露出一张如同纸板被撕碎的脸,让灰烬有些不适。黄色的脂肪、如同树皮般干涸的肌肉,这些足以构成童年梦魇般的画面实在不适合观看。
“看样子,他们都失败了……所以你才会出现在这吧……?”他的语言能力听上去没有任何问题,一种奇怪的语调沿着他脸部的动作泄露出来。“这是我们几乎注定的结局……都怪那个白痴……”
“……”灰烬沉默不语,朝着他的背后走去。
“喂,帮我一个小忙吧……”在经过这个男人身旁的时候他如此说道:“我是阿列罗卡的卡兹……我恳求你用我的剑洞穿我的胸口结束我的性命……”
步伐的声音并未停下,卡兹稍微张了张像是嘴的一块缺口,无奈的笑了笑。
想从敌人那获得帮助,还是太过于痴心妄想。
这是他们家乡的传统,陷入敌阵的士兵们如果选择用自己的武器杀死自己慷慨就义,他们的灵魂就能带着其他被敌人杀害的战友灵魂回归平静。
虽然只是些毫无意义的执念罢了,卡兹干咳了一声如同风划过稻草。他依靠着家乡的咒术苟延残喘,这是一种能使人在一段时间内冻结全部生理机能陷入静止状态,在持续时间内如同亡灵般活着,而在结束后不得到及时的救助就会几乎是当场死亡。
不过这个咒术的维持点在心脏,只要心脏被刺穿那么还是会当场死亡。
唉,都是死亡罢了。他在脑海中空旷的想着,他有着傲人的咒术师天赋,本不该跟着这样一群白痴到处游历。随便找个地方和其他人一样安顿下来就能平凡的度过余生。
但是怎么说呢。
——噗!——
如同纸张被刺穿的声音回响在房间内,卡兹惊喜的看着胸前的利剑随即身上的色彩逐渐暗淡下去。
灰烬花了一小段时间才找到被血液染成相同颜色的剑。
“需要我告诉你……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吗?不需要吧……我从你的头盔的阴影中……看得出来……”
他把脸转向不死人,像是警告般说道:“你……是会尝遍所有……错误的男人……”
灰烬保持着用剑时半跪的姿势细细聆听着。
但卡兹要对他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说到底卡兹的人生不应该这样结束。但是这么说吧。
“与那些家伙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不错啊……”黑衣中卡兹的身体连同那把剑一起突然坍塌下去,只剩下暗色的灰与渗入的血水混在一起变成令人作呕的样子。
这是这个男人选择的道路。灰烬站起身来走向深处的走廊,他看得见地上有不少血脚印在他之前走进了这片地区的深处。
这不是灰烬的故事,而是与其无关的许多人为了各自的想法而碰撞在一起的故事。
但是灰烬并不是为他们而插入进来,终结这些无望的念想。深处的螺旋中传来兵器交错的爆响与惨叫。
理念与执着总是会令不同的灵魂无可避免的撞击在一起。
灰烬停下了脚步望向眼前写着通往核心室的电梯,他知道这扇门的背后就是某人旅途的终点。
宛如站在了雾门前。地板崩落的声音与物体被撕裂的声音交错在骑士耳旁,但灰烬只是轻轻的丢出一颗七彩石,随即调整了一下站姿。
但灰烬绝不会回头,他的脑子并没有所谓的智者那般好使。只能用自己沾满尘灰的手去探索,去触碰。
这就是最愚蠢的不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