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是,万余蒙古军遭遇突然打击,城南各寨的秩序被打乱,要想重新集结这些散乱兵马,没有时间是不行的,就算是他们整队完毕,还要列出战斗队形,李易显然不会给他们时间,更不会行仁义之师的迂腐行径。更何况,背嵬军还在城南肆虐,各寨无法阻止有力防御,更不用奢谈反攻了。
城里倒是有兵马,但他已带出数百骑,剩余兵马还要守城,不能轻易离开关防。
幸亏,城北有一个千户队驻扎,若非如此他率不足千骑,情形是相当尴尬的。
“背嵬军怎么还未脱离战斗?”李易看了看日头,眉头微蹙,战斗时间越长对他越发不利,毕竟对方人多势众,等到陆续的重新汇集,恐怕他们要大亏。
陈敏在李易身边笑了,不在意地道:“无妨,虏人不过尔尔,我部六千余骑足以横行秦州,大不了羽林军杀回去,会合背嵬军南撤。”
李易瞥了眼意气风发的陈敏,真是一阵无语,他之所以率马军出战,锻炼血气战技是寻常,关键是要造成先声夺人的气势,狠狠打压蒙古军的嚣张气焰,从秦州折头回去,恐怕士气低落的不会是蒙古军,而是他蜀川大军,正眼看汇集中的蒙古军马队,才说道:“前面是虏人万户长塔都,你可敢取他首级?”
陈敏瞥了眼李易,轻蔑地笑道:“有何好处?”
李易闻言怔了怔神,真想不出陈敏当真妙人,竟出人意料讨好,如此严肃的战场,竟有几分滑稽。
他观望战场,把心中好笑彻底压下去,同样玩笑道:“拿下塔都脑袋,你便是羽林军同统制。”
在尚无军统制官的前提下,同统制为实际官长,陈敏小小驿卒普通的效用,才来军中几天,这种高等武官的只是,能让亡命之徒为之拼命。毕竟,大宋行朝的武官制度严谨,他正常情况下哪怕是好运,也不可能在二十年内得到,蜀川大军急剧扩充,最紧缺的就是有能力的将校。
“学士稍后,在下去去就来。”陈敏目露贪婪,单手持弩,长刀横列,纵马飞驰而去。
李易骑在马鞍上,面色平静,凝望陈敏背影,淡淡地道:“右营前出,接应背嵬军速速退来,前营准备冲击。”
他半点也不担忧陈敏,蒙古军阵列不整,正处于纷乱不已的时段,正是突击的大好时机,就算杀不了塔都,也能动摇其阵脚,前营数百骑杀过去,驱散蒙古军马队,又能赢得会合时间。
至于陈敏的生存,战场上生死有命就算战死他也无法左右,总得有人去打头阵,有**的人才能放心使用。
若说陈敏贪婪也罢、鲁莽也罢,总归是富贵险中求,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没有战功就算他有意扶持上位,也无法给予对方高位,总会有人不会服气。权力是自己争取来的,是与付出成正比的,对方是贪婪是鲁莽,甚至急不可耐,但不代表他愚蠢。
李易看出来的,陈敏同样看了出来,对方队形混乱军心不稳,正是出击的大好时机。阵前斩将或许有机会,但更有效的是单骑薄阵以壮军威,再施加反扑,把蒙古军辛苦汇集力量打散,为背嵬军从容撤离创造宽裕的时间。
陈敏想的非常透彻,也豁出去搏一搏。
既然必须有人去,无论如何都是机会,正如他遭遇李易袭击,最终相助李易回归,也是处于出人头地的考虑。烧热炕他没有机会,也不可能有人看到,只能进行风险投资,此番也无例外,人生能有几回搏,他区区驿卒一颗脑袋而已。
单骑薄阵,武艺、勇气与运气缺一不可。
陈敏身披轻甲,并不适合薄阵,却义无反顾越发接近,未曾遭到弓箭射击算是意外之喜。
或许是因他一人前来,颇为蒙古军所敬重,也或许为了别的某些原因,从蒙古军纷乱的军阵中冲出一名百户长,挥舞流星锤向他驰来。
眼前一闪,脚蹬马镫偏马堪堪躲过一击,流星锤重重砸在草地上,入地三分,势头不减。原来,战场使用流星锤乃一次性兵器,对马不对人,骑战冲锋时马失前蹄,光是惯性就让御手骑士丧失战斗力。
陈敏长年跑马,身在军旅又岂能不知,堪堪躲过一击,并未用弩箭射杀百户长,而是错马间躲开对方马刀劈杀,纵马向前直驱塔都,他不认识塔都,却认识万户长帅旗。
五十步,双脚用力整个人离开马鞍上,在颠簸的马背上,极可能保持平衡,平端强弩,指扣弩机,单眼瞄望山对准阵前穿红袍大将。
塔都就是再迟钝,也明白对方的目标是他,不由地勃然变色。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百户长调转马头,亦是张弓搭箭,对准陈敏一箭射来。
李易在数百步外看得真切,不禁大惊失色,陈敏固然是置死地而后生,却是相当鲁莽,不给自己一点后路,不要说一击失利,就算是射杀塔都,陈敏生还机会也很小。
“这小子,还真是个狠人。”李易狠狠吸了口气,这厮真是玩命三郎,对敌人很对自己更狠,忍住呛人的烟尘,厉声道:“前营出击。”
或许,方才他还有些许放弃念头,毕竟陈敏的薄阵,是九死一生,他做好九成九损失良才的准备,只是陈敏狠辣之举,令他眼前又是一亮,一个有野心又贪婪的狠人,少有,应该竭尽全力保下来更好,本应稍后的出击被他刻意地提前发动。
却说,陈敏根本没在乎后面,他的弩机对准了塔都,指尖用力,一声沉闷地弓弦声,短小的弩箭流星般地射去。
塔都想要闪避,却哪里快得过弩箭,却听哎呀一声,陈敏眼中的红袍大将应声落马,他兴奋地大喝一声,整个身子弓下重新骑在马鞍上,正夹紧马肚要冲上去,却冷不防全身一寒。
却见一支羽箭擦着他肩头刺入马脖,战马在奔驰中悲嘶倒地,他几乎未曾有任何反应,便被战马掀翻在地,整个人向前反滚十余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