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雷里奥汇报时,费斯特刚绕到书房深处,并在一旁的沙发上落座,双手抱臂望着奥雷里奥。元首则冲上来,将他年轻的妻子接过,小心地揽在怀里,嘴里念叨着心疼的话语。
“这两个家伙。”奥雷里奥冷眼望着心想,“真是演戏上了瘾。”但他随即面露苦笑,自嘲地想着:“我可得比他们演得更好。”
费斯特与元首对望一眼,之后开口问道:“你说你是管理局的人?”见奥雷里奥点头,他不禁望向元首,元首则也回望着他。两人对望的时候,各露出一丝惊异的神色。
对共和国管理局——“蜘蛛”——的清剿,就是元首本人授意的,他们收到的回报,也声称“蜘蛛”全军覆没,连被收买的内奸,也没有留下活口。那个隶属于共和国,几乎独立于任何机构的特务团体,如今已不复存在。既然如此,面前这个青年人,究竟是什么来历?难道还有漏网之鱼,或者他只是个骗子?
元首先点头,费斯特也点头回应。费斯特清了清嗓子,又问道:“确实,我们很久没有收到你们的汇报了。只不过,这个场合,好像不太恰当。”费斯特坐得笔直,但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不久前,他在剧院里遇刺,被刺客刺伤了左上腹,又被从二层推下,在地狱的大门前走了一遭,当场的人都以为他死了,可他竟奇迹般的康复。但当时的伤痛,至今尚未痊愈。他小心地伸手触了触伤口,痛得脸颊上的肌肉抽搐。
“抱歉,大人。”奥雷里奥谦恭又平和,“现在的情况紧急,恐怕没有条件,拖到明天,这才深夜造访,抱歉。”
“我理解你们的苦衷。”费斯特应道,“只恐……被贝罗议长等人指摘。”
“这您大可放心。”奥雷里奥又说道,“议长那边,已经另有同事前去通报了。并无不合规矩之处。”
“那很好。”费斯特不动声色地点头,又不自觉地向元首瞟了眼。元首正哭天抢地,好像他怀里的妻子不是昏倒,而是已经彻底断了气。见元首演得入戏,自己无法得到任何提醒,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总之,请汇报你们的发现。特别……”他又偏过头,“谁想谋害元首夫人?”
“这桩事情,和夫人无关。”奥雷里奥答道,“只是……”
“看来你有难处。”费斯特问道,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如果你还忠于共和国,就不要支支吾吾的。”
“恕难从命,大人。”奥雷里奥并不让步,“保守秘密才是忠诚。”
费斯特一笑,语气缓和了几分:“就像你不能摘掉面具一样……算了,我不逼你。汇报吧。”
“遵命。”奥雷里奥回答时,从怀里抽出截获的密信。他端着密信,径直走向元首。
元首貌似仍沉浸在悲伤中,见奥雷里奥靠近,才一时止住哭泣,略仰起头望着。
“请您过目。”奥雷里奥弯下腰,双手将信件奉上。
元首点头,将信接到手中,并未急着阅读,倒先抱怨一句:“怎么这么多粉末?”
“大人,这是一封密函,通过撒上粉末,才能让其上的内容显现。”奥雷里奥应道,“是利贝拉大权臣夏尔?普雷西斯?拉塞尔的亲笔信。”
“我看到了。”元首应道。他只匆匆地扫了两眼,便将信件递还,然后双手对拍,震去掌上粘附的粉末。
“给我看看,年轻人。”费斯特说道。他说话时,上下的牙齿咬合着,声音从缝隙中钻出,显得极其阴狠。奥雷里奥走到他身边,他一把夺过信函,令粉末散播到空气中。空气中甜腻的花香,令费斯特喉咙不适,他一咳嗽,腹部的伤口又剧痛。为此,他狠狠地瞪了奥雷里奥一眼。
“如此敬业的演员,剧院比元老院更适合他。”奥雷里奥心想,又向后撤了三步,将双手背在身后,站得笔直,安静地等候。
“元首大人。”费斯特卷起信件,“我不知道这个巴杜尔男爵的来历。”奥雷里奥面露讪笑,只是被面具所遮盖。
费斯特顿了顿,又展开信件读了读,说道:“但这个人和利贝拉人勾结,这个……拉塞尔权倾朝野,能被他相中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元首随口“哼”了声,似乎对此并无兴趣。“我们必须小心,大人。”费斯特又说道,“最好彻查一下。”
“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我当然……不会反对。”元首应道。
“感谢你了,年轻人。”费斯特转向奥雷里奥,“你为国家做了很大的贡献,可以退下了。”
“是!”奥雷里奥简单地回应,随即倒退着去往门前。
“且慢。”元首出声阻拦,“你把我的宝贝儿送了回来,我怎么谢你都不为过。今天你就在这里留宿吧,明天我会好好款待你。”
“抱歉,大人。”奥雷里奥委婉地拒绝,“恐怕现在的情况,不允许我如此悠闲,请您不要怪罪。我和余下的兄弟姐妹们,都处在极度的危险当中,不知什么时候……”
“这里可是元首的府邸,谁能把你怎么样?”费斯特插话进来,“注意你的身份,年轻人。不要太过分了!”
“诶——,费斯特。”
费斯特像是没有听见,又咄咄逼人地要求:“你今天必须住下来,否则……”
“感谢二位大人的盛情,但……抱歉。”奥雷里奥不由那两人再说,便如一阵风一般,退出了书房,又快步穿过走廊,经大门到达室外,随后融入到夜色中。
见外人离去,费斯特换回了谦逊的口吻:“大人,我们不能这么放走他吧?但是,听他的口气……他们似乎已经开始怀疑了,我们或者是那群老东西,有一方派人去清剿他们。去哪边的人没有回去,哪边就是主谋,他们肯定会这么猜测。”
“我知道。”元首直起身,任他的“宝贝儿”躺在地上。“但也给我派人去宰了他,就之前那群流氓,是最合适的!”元首说着,将手送到鼻下,轻轻地一嗅。他手掌刚才沾染的粉末,并未完全脱落。
他嗅到一股花香,冷笑道:“高级的化妆品,不知道是哪个贵妇人的东西。这也给我弄清楚。那小子是‘蜘蛛’?我可不信了!宰了他,扯下他的面具。还有,议长那边,也给我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