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瓦伦蒂诺不寒而栗,奥雷里奥只是一耸肩,说道:“这还不是真正可怕之处。”他说罢,便向右手边一指。
瓦伦蒂诺知道,就在那一侧、相邻的房间,曾是薇薇安娜等的实验室。那里是数年前,那次毁灭性事故的中心。之后学院关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整顿之后那实验室也上了锁。
奥雷里奥说道:“就因为那次事故,我不得不去诺瓦,在乔凡尼的宫廷里当了些日子的客人。所以……”他学起诺瓦的口音。
“那次实验,到底……”瓦伦蒂诺又问道。
奥雷里奥答道:“我怎么给你解释?因为我也不完全理解。薇薇安娜专攻的项目,和我的专长没什么交集。就像……你的老师和你追求万灵药,可你们对金属的嬗变,有多高深的见解吗?”
“知之甚少。”瓦伦蒂诺坦承。
“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卢西亚诺……他为何变成那副样子。”奥雷里奥说着,已与瓦伦蒂诺站在废弃的实验室前。
“不会……你还想要进去吧?”
奥雷里奥摇头:“我不会去送死。而且……最好的结果,大概也是变成卢西亚诺那副模样。对,还有院长。考虑到薇薇安娜和院长的师承关系,大概也能够知道,卢西亚诺和院长,卷入了相同的事故。”
“如果不是那次事故……”瓦伦蒂诺一声长叹,“他也不是现在这样子。外表不会是这样,也不会……”他说得断断续续,总是因叹息而停顿。“他本来不会走上这条路。但那次事故后,他样子变了,性情也变了。”
“也许。”奥雷里奥应道,“又或者未必。他原本就是个狂妄的人。”
“是吗?”瓦伦蒂诺觉得难以置信。
“又或者……另外一件事,将他引向疯狂。”奥雷里奥说罢,略微仰着头,仿佛屋顶上映出了他的回忆。
五年前,事故当天,学院的花园里。
有一场剧烈的爆炸后,学院的卫队中,又添了几个伤员。他们紧追着卢西亚诺,被爆炸的气浪撞翻,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其中最严重的一人,头部撞中地上的石板,颞骨被撞得骨折,甚至有生命危险。
瓦伦蒂诺为那重伤员治疗时,却总是心不在焉。他低声念着:“卢西亚诺。”因为他亲眼目睹,朋友在刚刚的爆炸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眼见这种情境,最乐观的人也只会觉得,那位青年已粉身碎骨。
他实在无法集中精神,幸好有另外几位医生接手。他的老师巴尔巴利先生,也即使地赶回学院,开始救治那伤员。
瓦伦蒂诺心情仍沉重,来到奥雷里奥的身边。奥雷里奥双手抱臂,往复地踱着步,半个字也没有吐露。
“节哀,兄弟。”瓦伦蒂诺轻拍朋友的肩膀。他试图安慰朋友,自己却先泪流满面。先是薇薇安娜,之后又是卢西亚诺,一日之内失去两个朋友,这对他来说太过沉重了。
“你更该节哀。”奥雷里奥说着,轻轻的推开他。“其实,我不认为他们死了。”
“为什么?”瓦伦蒂诺暂时止住哭泣。
“魔法师能够抵御魔法。”奥雷里奥说道,“靠结界。”
“但是……这么严重……”
“我只是说,也许。”奥雷里奥说道,“他们也许还活着,却未必能逃出来。”
“那我们去救他们吧!”瓦伦蒂诺又抹了两把眼泪。
“我们?”奥雷里奥冷笑。
“如果你不愿意,我自己……还有……萨缪尔!”瓦伦蒂诺转向萨缪尔,后者立刻点头回应。
“蠢货!你不是魔法师,不是‘我们’,是‘你们’、‘你’!”奥雷里奥的口气近乎于命令,“你给我在这等着,或者去帮你老师的忙。”
瓦伦蒂诺了解自己的朋友。他平时说话语气平淡,几乎没有波折和起伏,但一旦带上某种情绪,他便不容人置喙,其他人非要按他所说的行事不可。
“萨缪尔,你也不必跟来。”
“教授,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更方便行事。”奥雷里奥说罢,飞快地穿过人群。四五个卫士见他冲来,还来不及围拢,他却如风一般,从人缝中钻过。卫士望尘莫及,只能站在后面大声呼号。见呼喊声得不到回应,他们便改为祈祷。
“我没这么迷信,这非得靠自己不可。”奥雷里奥即将冲进大门时,稍稍减缓速度,回头向众人望了眼,心想。
大厅中已经一片狼藉,几乎所有物件和陈设,都离了它们原本的位置。楼内其余部分也是如此,奥雷里奥走向楼梯口的路上,已用操纵元素的法术,熄灭了十数根翻倒的蜡烛。诡异之处就在于此,它们被爆风掀翻,从烛台上脱落,却没有熄灭。
“我越来越好奇了,薇薇安娜……那个小丫头,到底做的是什么实验。”他心里想着,跨上了铺有红毯的楼梯。红毯用钉子固定,因此并未脱位。
他一边慎重地沿楼梯向上,一边感叹地上摔破的古董,还有脱落的画框。他不久便来到楼梯转角处,下意识地一仰头,便见到想要搜寻的两位朋友。卢西亚诺满脸是血,正怀抱着昏迷不醒的薇薇安娜。
卢西亚诺气喘吁吁,看见奥雷里奥之后,情绪变得更为激动,半个字也说不出口。薇薇安娜身体纤瘦,甚至不到九十磅重,但对他来说,竟像是颇为沉重的负担。他几乎撑持不住了,双膝一软便向前跪倒。
奥雷里奥匆忙迎上去,赶在两人滚落之前,将他们一齐托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卢西亚诺用力摇头,苍白的嘴唇蠕动,挤出了几句话:“别问我,现在不是时候。带她走,你先不用管我。”
奥雷里奥点头,平静地说了句“好”,伸手便接过薇薇安娜。他在这个时候,留意到卢西亚诺身上的异常:那位青年的双手上,皮肤开始皲裂,像是即将要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