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来了。"今日如同往日一般,四七茶庄之外依旧格外寂静。地处也算不上偏僻,但只要是有伞先生站在茶庄前头,茶庄就断绝了生路。
不过从伞先生回到帝都城之后,老板娘何四七大方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小肚鸡肠,也不再总是一脸哀怨的坐在茶庄内的木凳上。
可能是与伞先生离去之前,留下的金子有关,也有可能是跟伞先生离开之后,这茶庄便只剩下了何四七一个女孩子,承受不了长久的孤独有关。
但是伞先生回来了,身上没少什么,就是出去的这段时间,略微痩了一些,是外面吃得不好的,睡得也不好吧。
什么地方能像四七茶庄一样,有她何四七每天下厨,做的饭菜虽然不怎么可口,但每次伞先生都能吃上两大碗,馒头能吃七八个。
而且还有个人陪着自己说说话,这小生活,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了。何四七依旧坐在靠近大门旁的椅子上,以前总是低着脑袋算着伞先生这些日子的吃喝,现在,当然是一脸笑意的看着那道背影。
其实想想,这么一个呆瓜也没啥不好的,起码算是家里有了男人,遇到一些女人不适合去做的事情,总得有个人去做吧,还有一些脏活累活,何四七可不想总是自己忙活。
尤其是到了夜里,整个茶庄周围都是寂静一片,这半夜要是来了什么贼人,她一个姑娘家的,那还不得...
要不是这是祖上留下来的基业,父母又在很多年前一去江南便再不复返,何四七又何至于这样。
那些人倒是也说过父母的坏话,说什么父亲看上了江南富商家的千金大小姐,母亲一个人不愿意回来,就直接投江自尽了。
那些鬼话何四七才不相信,她如今都二十有个三四岁了,父亲年龄也那么大,哪家的千金大小姐能够看得上他。至于母亲更不可能,母亲虽说要强,但是留下自己一个人在这帝都城里,她舍不得。
所以,何四七一直在等着父母回来,她也始终相信,父母一定会回来。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站在外头的伞先生,没有人来过四七茶庄。
她这个人不算孤僻,可就是没什么朋友,谁家的黄花大闺女会跟她一样,才刚刚十二三岁,就得成为一座大茶庄的老板娘,这都是担子呀。
关键是还不赚钱,亏本就亏本吧,反正伞先生离开之后,何四七就想明白了,无依无靠不是个办法,还是得找个人嫁了才好,这么大的茶庄肯定不能空着,得找个能倒插门的男人。
这不,从伞先生回来之后,何四七就把这鬼主意打到了伞先生的身上。何四七都暗示好几次了,这个呆瓜就愣是没明白何四七说的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唉,难道这天底下的好男人,都跟伞先生一个模样?那还得了?
其实,也不算是临时起意,以前何四七就想过,只不过那会儿她没有尝试过没有伞先生的日子,拉不下脸,更是心里没个底,谁知道伞先生啥时候就得突然离开了呐?
也正好快到正午时分,天气有些热起来,这都三月中旬了,城门外头的山花都开满了山坡,春天这算是宣告来了。
前几日下过了一场雨,也终于彻底结束了长安城的冬季。茶庄里头的暖炉都给熄了,夜晚还是盖着两床被子,她在床上,伞先生在柜子上。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有贼心没贼胆,还是原本就是坐怀不乱,想想咱这姿色虽然也比不上那些声传大唐的美人吧,但起码能跟那些巷子里的花魁媲美吧。
这呆瓜怎么就不开窍呐,上次喊他过来床上一起睡,他可倒好,说什么换了床上他会失眠的。这气的何四七三天没有理会这个呆瓜,她连脸面都不要了,还能怎么办呐?
"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何四七攥紧了小拳头,她还就不信了,自己这天天养着的男人,算是到嘴的鸭子,还能有一天飞到别人家的床上去?
要是真的看上了哪个妖娆贱货,何四七就敢跟伞先生玩命。
对对对,快到正午时分了,何四七拍了拍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是到了做午饭的时候了,这要是慢上一会儿,不得把那个没良心的呆瓜饿坏了?她可舍不得。
以前都舍不得饿坏了只是个小伙计的伞先生,现在更是舍不得了:"呆瓜,要是实在没什么生意,就回来吧。"
"没事儿,我再站会儿。"伞先生的思绪被打断了,可心里没啥子气可生。这跟他说话的是老板娘何四七,又不是其他人,那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四七姑娘呀。
何四七的意图,他又不是看不明白,只可惜,一生清贫怎敢入繁华,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倒不是他真的没有什么钱财,他的身上装着的钱财足够买下十几个这样大小的茶庄。是他的心里有个疙瘩,解不开的疙瘩。
幸好,他来了,他要来帝都长安城了。等午膳之后,找个由头出去跟他说清楚,回来便敢向四七姑娘提亲。
伞先生都想好了日子,就定在春分那日,那是个不错的好日子。这也没个几日,只要是四七老板娘答应了,等春分之后,他就搬到床上去...
等过段时间呀,再生一个大胖小子,姑娘也不错,尤其是生个像四七老板娘这样的姑娘。
"嗨,爱来不来。"何四七又有些被气着了,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便是转身向着茶庄后头的小院子走去。
这茶庄有些年岁了,屋顶有些漏雨,这要是等到了雨季到来,茶庄里头还不得水漫金山,等会儿吃完饭,要让呆瓜给好好盘一下。
看,这就是男人的用处。何四七有些骄傲地看着茶庄的屋顶:"让你跟我较劲,晌午过后就把你修理了。"
伞先生听到身后一些俏皮的话语,但听不清晰,不由的笑笑,依旧直挺挺地站着,期待能有什么客人上门来。
客人是不可能有客人的,偶尔路过几个人影,还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谁家闲的没事儿来这儿喝茶呐?
再加上伞先生拉不下脸去大声吆喝,四七老板娘倒是提过几句,以前生意也好过一段时间,全是仗着她那会儿年幼,扯着嗓子吆喝来的结果。
再长大一些,人家背地里都说她的闲话,说她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何四七一气,就干脆不再吆喝了,生意也就一天不如一天。
直到救下了伞先生,生意更是一落千丈,直接油水不进了。刚开始伞先生还下不了床,那些人又在背地里唠叨,茶庄那个不要脸的小破鞋,拾了个男人回来,天天在家里造小孩呐!
这话谁能爱听呀,所以,何四七干脆再也不跟那些临街的人说话了,还时常命令伞先生也不准跟那些人说话。
有了伞先生的存在,连这周围有名的媒婆都没有登过门,也不知道算是好事情还是坏事情,反正,伞先生觉得,这是个好事情。
他得听四七老板娘的,是真的不与那些周围的邻里说话。只是偶尔见了面,人家冲他笑笑,他也冲着人家笑笑,这就算是完了。
现在伞先生唯一心里内疚的事情,就是放着四七老板娘一个人度过了一个大年夜,而他,身边竟然还有别的女人。
四七老板娘是没有那个小丫头长得漂亮,也没有她生的可耐,可伞先生只喜欢四七老板娘,其他女人,他看不上,多漂亮都看不上。
真不知道那段时间她是如何度过的,反正伞先生回来的第一天,正瞧见四七老板娘坐在门槛上,满脸苦闷的托着下巴。
等到看清楚了站在身前的伞先生,四七老板娘那个眼泪呀,就没停过,一直到伞先生保证,以后不管是四七老板娘打他骂他,他都不会离开老板娘了,这才算是作罢。
这算是啥呀?暗许终生?伞先生不由的笑了笑,也只有想到了四七老板娘,他才会笑,真的是在笑,很开心的那种笑。
"喂,伞兄,好久不见呀!"一个声音在伞先生的身侧传来,那个声音能有多熟悉呐?就是让伞先生感觉自己听到这个声音,就会整宿整宿的做噩梦。
他知道那个家伙没死,大概也就是这几日才知道,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可现在他的生活不想被打破,这才想着等下午去跟那个家伙说明白,谁知道人家赶着晌午就来了。
伞先生回头瞧了许久,确定魏遗风啥都没少,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复仇的计划,算是得搁浅了,永远的不可能再提上日程,他得好好地活着,不能让四七老板娘伤心。
"你怎么来了?"伞先生将身边的竹竿收了起来,毕竟来者是客,又跟魏遗风之间,没有什么太大的仇怨,起码至从魏遗风出手救下他的那个时候开始,就没了。
"我来自然是要来感谢你了,伞兄呀,你这地方让我找的好苦呀。"魏遗风假装露出一副苦逼模样,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小开心的。
他抬头向着茶庄上的匾额瞧了几眼,四七茶庄,是个好名字。随即便很是自来熟地拍了拍伞先生的肩头:"伞兄,不请我进去坐坐?"
"有客人来了?"听到了前头的声音,何四七便赶忙赶了过来,这可是破天荒的少见呀,这都多少年了,总算是来了个客人了。
当瞧见了将手掌搭在伞先生肩头的魏遗风,何四七便当即明白了,这个客人,和那个客人有些不太一样呀!
这笑容也不能收敛回去呀,所以,只能抿了抿嘴,对着伞先生瞧了瞧:"你的朋友?没听说你在长安城有什么朋友呀?"
"不算朋友。"伞先生摇了摇头。
"怎么不算朋友了?伞兄,你这么说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亏我还大老远的跑来看你。"魏遗风当然不可能放弃这个套近乎的机会。
话音落下,还不忘记收回手掌,对着何四七极为恭谨地低头哈腰行礼:"嫂子好。"
...伞先生的眉头挂上了黑线,这叫的有些早了吧?他偷偷瞧了瞧何四七的方向,还好还好,她幸好没有生气。
是朋友好呀,何四七干嘛要生气呀。这小子嘴挺甜的,不错不错,既然如此,就不如留下吃个午饭吧,然后,这午饭当然不能白吃,一码归一码,午饭后可以跟着伞先生一起,把这茶庄的屋顶修缮修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