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胡莱见顾筱变了脸色,暗道一声不好。
心里隐隐担心,那个死胖子该不会背着自己干了什么坏事,连累到自己后续高升吧?
那个叫阿邕的小少爷,连薛国师的令牌都不假思索地给了顾筱,等于暗示她也是薛国师一派的人,胡莱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虽然心里犯怵,但还是第一时间喊来衙役。
“来人!去把杨主簿请来,就说顾姑娘有话要问她。”
不一会儿,顾筱便见一个肥硕的身影绕过屏风,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可不待她开口,胡莱便抢先一步,将杨主簿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给我老实交代,伪造口供的事,是不是孙夫人授意的?”
没想到那杨主簿一听,完全摸不着头脑:“大人,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怎么?莫非不是孙夫人的意思?”胡莱更加纳闷,五官拧着一团,抓不到半点头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就在她俩大眼瞪小眼时,顾筱突然出现在二人身后,用力拍了下她俩的肩膀。
胡莱和杨主簿同时“啊”的一声惊叫。
吓得魂飞魄散。
杨主簿更是直接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右手捂在心口,气喘得活似离开水的鱼儿,一声比一声粗重。
“你们刚才说什么悄悄话呢?嗯?”顾筱笑眯眯地看向胡莱。
胡莱肩膀一哆嗦,忙摆摆手,退到圆桌的另一边,坐下揩汗。
“我可什么都没说……”然后赶紧把话题踢给杨主簿,“顾姑娘,人给你叫来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再往后的事,可跟我没关系了。”
胡莱迅速把自己撇干净,然后埋头吃点心,不再说话。
把自己当成透明人。
当顾筱的脸突然凑近杨主簿时,后者瞬间惊恐地瞪大瞳孔,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顾筱厉声质问:“说!那日孙家派来的人,具体在牢里干了些什么?有没有威胁那名被俘的刺客做伪供?”
“威胁?没有啊……”
杨主簿一脸懵,不明白顾筱何出此言。
“那日来的是周郎君,他还带了好些酒菜。进了大牢之后,非但没有半点怒斥,反而对那刺客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可冷静了。”
“来探监的竟是周若羽!?”
顾筱感到意外。
她想过可能是孙管家,或者孙蔓颜的其他心腹,更甚者是孙蔓颜本人过来,可就是没料到来的竟会是周郎君!
刺客的目标是孙萱月,而孙萱月并非他所生。
按照时间推算,周若羽来县衙大狱探监当日,他的亲生女儿孙萱雪刚经历过中毒,才被救过来不久,身子尚且虚弱。
他身为父亲,既不在家中照顾女儿,却反而跑来探监?
究竟是真的关心孙萱月,还是另有目的?
总之按照顾筱的直觉,她觉得这其中定有隐情,周若羽大概率不是单纯来探监的。
于是顾筱便接着问道:“周郎君那天,都跟刺客说什么了?”
杨主簿仔细回想,勉强能拼凑出大概意思。
“就是说些‘你也有亲人’,也有儿有女之类的话。对方纵然是个刀尖舔血的杀手,但人心总归是肉长的,周郎君是希望他能想明白,主动供出幕后主使。”
回忆起当时的画面,杨主簿都忍不住为之感动。
“周郎君是真的心善啊,对待敌人都能做到以心换心,难怪那杀手同意招供画押了。”
而顾筱听后,则想起那夜自己在屋顶上,看着周若羽在妻主孙蔓颜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以及离开屋子后劝说女儿的口吻。
确实能看出他是个秉性温和的人。
可周若羽对孙萱月的上心程度,着实让顾筱怀疑。
“对了,那日周郎君带来的饭菜,那刺客吃了吗?”顾筱突然想起叶依依说那刺客死于暴毙,于是赶紧追问。
只见杨主簿点头应道:“吃了呀,还吃的不少呢。”
“吃完就突发疾病了?”顾筱又问。
杨主簿摇头:“不是,发病是隔天过午的事了,距离他吃周郎君的饭菜,都过去将近一天了。所以饭菜绝对不会有问题!”
她的语气肯定,认为刺客是自然暴毙,而非死于毒杀。
更不相信周若羽会是那种人。
顾筱没有轻下定论,继续发问:“当时他发病是什么症状?”
杨主簿战战兢兢地瞥了眼胡县令,见她嘴里被点心塞得鼓鼓的,没法说话,只是挥手示意她配合顾筱,然后才能赶紧将人打发走。
杨主簿为难地收回视线,对上顾筱审视的目光时,显得有些心虚。
“额这个嘛……据牢头说,当日那刺客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神志不清,大概是突发羊角疯吧……”
“大概?”顾筱音调质疑地上扬。
她总算知道杨主簿为什么说话没底气了,敢情是玩忽职守,根本没及时找大夫诊断,出事后也没请仵作验尸。
一心只想赶紧把这桩案子敷衍过去。
见顾筱面沉如水,像鹰一样盯着她,杨主簿只觉得如芒刺背,眼神不由得慌了,忙扭头站起来,躲开顾筱的目光。
“哎呀,等狱卒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没气了,怪不得我们……总之他已然写下供状,死就死了嘛,反正早晚也是一死,案子能结就行。”
这话说的,跟胡莱的口径一模一样。
顾筱不由得暗叹,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们把尸体丢哪儿去了?”
见顾筱有要离开的打算,一旁半天不吭声的胡莱突然站起来。
抬手指向北方,抢过话道:“城外!东北方向,有个乱葬岗。你赶紧去,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也好替自己洗清嫌疑呀!”
顾筱瞧她一副恨不得自己下一秒就从她面前消失的期待表情,不由得呵呵两声,道:“那就借胡大人吉言,倘若找不到线索,我再来麻烦大人。”
一句话吓得那胡莱忙道:“定有线索!定有线索!”
顾筱嘴角掠过一抹冷笑,道了声“告辞”,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胡莱和杨主簿相互搀扶着跟出来,似乎不亲眼看到她离开县衙,晚上就睡不着似的。
怎料,就在顾筱一脚刚跨出门槛时,门外突然冲过来一个手握长剑的少女,不由分说地砍向顾筱。
“你个坏女人!你个强盗!把我的阿泽哥哥还回来!”
胡莱和杨主簿见状,失声惊呼:“啊!孙大小姐!”
顾筱本来急着往外走,没注意身旁的动静,不免被突然冒出来的孙萱月吓了一跳。
等她做出反应时,一缕头发已然被剑刃斩落。
短发摇摇晃晃地飘到地上。
顾筱震惊地盯着落在石砖上的头发,扭头瞪向来人,怒喝道:“孙萱月!你疯了吗?”
只见孙萱月披头散发的,疲惫的双目布满红血丝,右手死死攥着剑柄,胸口大幅度地剧烈起伏。
“不是我疯了!是你疯了!你抢走我的夫郎!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她歇斯底里,像一头失控的小豹子,冲向顾筱。
手中长剑毫无章法地乱砍。
吓得胡莱浑身颤抖,连声惊呼:“来人!快!快拦住孙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