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筱从容不迫地微笑道:“秦豆子一案初发时,你和叶桐私下做了交易,于是草草了案,这类事情平常胡大人你怕是也没少做吧?”
胡莱整个人都傻住了。
先前百般算计,终归是棋差一招。
她怎么也没想到,顾筱竟会去查账本,捏住这么小的一个线索,进而扯出一大串威胁来挟制她!
胡莱无法想象,这些账本如果交到州府衙门去,之后会发生什么,摘乌纱都是轻的!怕只怕摘的是她的脑袋!
风吹过,胡莱脖子一凉,仿佛断掉一般。
顾筱满意地看见对方慌得哑口无言,宛如一条丧家之犬,这才道:“放我们走,这些证据,我自会销毁。”
闻言,胡莱顿时眼前一亮。
绝望中看到一线生机的她,当即不假思索点头应道:“好!好好好……”
正要下令衙役们都退开给顾筱等人让路,怎料这时,堵在门口方向的孙家管家却开口了。
“听着!谁也不许放他们走!”
顾筱无奈地一摊手,朝跌坐在公堂上的胡县令晃了晃手中的账本,仿佛在说,这就没办法了,我只能将你的事捅出去了。
只见那胡莱脸色一僵,赶忙四肢并用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管歪掉的展脚幞头,慌里慌张地跑到管家身边,附耳过去,好声相劝。
“这娘们的疯劲儿厉害得很,我看咱们今日还是不要硬碰硬,暂且放他们离去,过后再另想法子擒住她!替二小姐报——哎呀——”
话没说完,那管家便一脸不耐烦地推开她。
“你怕什么?现在他们的命捏在我们手里!还能插翅飞出去送证据不成?”
经管家这么一提醒,胡莱这才一拍大腿,幡然醒悟!
对啊!
哪怕顾筱手里边有摘掉自己头顶乌纱的证据,但现在她出不去,自己下令衙役将账本夺过来烧掉就好,何必受她威胁?
回过神来的胡莱不禁松了口气,脸上又恢复得逞的奸笑。
“顾筱啊顾筱,你唬不住我的。”
说着,胡莱便眼神示意旁边的衙役,放言道:“顾筱,今日你人得留下,账本也得给我留下!”
顾筱见衙役作势要夺账本,眸光骤紧,忙喊了声“铁甲人”,后者立刻一脚一勾拳,轻松将衙役制服在地。
“来人!再给我上!”胡莱气恼地喝令。
然而还不待衙役们做出反应,顾筱便高高举起手中账本,抢先道:“胡大人该不会以为,我会带着真账本来同你做交易吧?”
“啊!什么?”
胡莱顿时脸色大变,忙抬手拦住一干衙役,“等等!都退下!”
她反复无常的态度令管家气得直翻白眼。
见胡莱属实靠不住,管家为了自己能顺利回去向主子交差,于是一掌推开胡莱,兀自抢上前一步,代她发号施令。
“都听我的,拿下顾筱,销毁账本!事情办成之后,孙夫人重重有赏!”
管家一开口,现场除了衙役,连孙家家仆们都动了。
形势急转直下,叶依依见顾筱不说话了,对方的靠山又是当朝丞相的亲弟媳,拼后台自己也拼不过。
急得她趴在简韫的背上大喊:“怎么办呀嫂子,快想办法!快想办法呀!”
眼见包围圈迅速缩小,顾筱伸手往怀里掏匕首,却意外摸到一块硬物。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后招!
于是急忙高声喊道:“看来,孙夫人都敢骑到薛国师头上撒野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顿时怔在原地。
就连孙家管家都一脸惊错。
只见顾筱冷脸说道:“是你们逼我这么做的。倘若今日太阳下山之前,我们几个不能安全回到客栈,便会有人带着薛国师的令牌和真账本,面呈本州太守。
“你们猜,太守大人见到薛国师的令牌,敢懈怠此案吗?”
闻言,管家顿时面露迟疑,“这……”
而早已吓得屁滚尿流的胡莱慌忙上前,在管家身侧吹耳旁风。
“哎呀,我就说放他们走吧,这婆娘疯得很!鬼知道她的人会在太守大人面前说什么,咱可千万不能连累孙夫人啊!”
一提孙夫人,那管家的表情更加踌躇了。
但比起胡莱,她还算冷静的,反问顾筱:“我如何相信你?万一,你手里的令牌是偷的呢?”
顾筱一愣,有些措手不及。
她本以为凭借那日婚宴上,阿邕拼死保护她的事,能唬住当日目睹全程的管家,可万万没想到,她竟会想到“偷令牌”的可能性。
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对方敏捷的反应能力。
但一时之间,她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顾筱将手伸进怀里,难道真要掏出这块假令牌吗?
凭管家的谨慎程度,她会再次被骗吗?万一她拿过去仔细查看,当场揭穿令牌是伪造的,自己岂不是百口莫辩了?
就在顾筱大脑飞转、思索对策时,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管家身后响起。
“启禀孙管家,我昨晚值夜,看见阿邕公子深夜才回院子,一边走还一边跟他的侍女说什么,自己把令牌给一位朋友了。”
管家闻言一惊,急忙扭头看去。
只见说话的是一个仆从,护院打扮。
于是立马追问道:“朋友?哪个朋友?阿邕公子还说什么了?”
那仆从低着头,回道:“哪个朋友不清楚,但小人还听见阿邕公子骄傲地说,自己要帮这位朋友办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那仆从话刚说完,就见胡莱急得直跺脚。
“哎呀!这不就全对上了吗?这疯婆娘说的都是真的!快放她走,不放,不仅我们完了,只怕连孙夫人都要担干系啊……”
胡莱欲哭无泪,心想自己怎么就惹上这尊大佛了?
而管家的脸色也迅速变得难看。
她攥紧双拳,恨恨地同顾筱四目相对,胸腔憋了老大一口闷气,但最后也只得自己强忍下去,一咬牙,转身下令。
“我们走!”
音落,凶神恶煞的孙家家仆们鱼贯而出,很快便没了踪影。
县衙大院顿时空了一半。
衙役们没人敢上前,有的甚至已经将水火棍放回架上,靠在一旁的墙角下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