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一声,房门开了又合。
他依稀看见一个长发束起的人影轮廓走进来,脚步一轻一重。
继而,便断断续续的听见仇姨对那人说:“秋姑,大少爷身体不适,今晚你陪他睡,好生伺候。”
秋姑,是在他屋里伺候的丫头。
“对了秋姑,屋里点了炭火,热,把外衣脱了,别闷坏了。”仇姨又道。
“知道了,仇管家。”秋姑顺从地照做。
叶一泽看着秋姑朝自己走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令他感到胆战心惊!
他急忙对躺在床上的自己大喊:别睡了!快起来啊!
但蒙汗药却让他动弹不得……
之后,房间里很安静,仇姨出去了,只剩下少男少女安稳入睡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踹开。
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冰冻刺骨。
叶一泽猝然惊醒,眼前隐约看见闯进来许多人,其中一个女人上前拽住他的头发,将他从床上拉下来。
啪!
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瞬间令他眼前直冒金光。
“不知羞耻!败坏门风!我叶桐没有你这种不要脸的儿子!”
叶一泽被打蒙了。
他整个大脑都处于停止思考的状态,冷水让他浑身湿透,冰凉的衣服贴在身上冻得他瑟瑟发抖,然而身体内部却是热的。
特别是额头和口腔,似乎比躺下之前更烫了。
是发烧又严重了吗?
他无法进行判断,因为娘亲的那一巴掌,打得他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哭,你还敢哭?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尚未婚配就干出这种苟且之事,传扬出去,只怕就连路边的乞丐都嫌你脏!”
恶毒的咒骂在萦绕耳畔。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娘亲那么生气,而且似乎比之前更讨厌自己了……
直到他顺着母亲手指的方向,低头看了看自己未着寸缕的上半身。
只见那本该雪白光滑的皮肤上,此刻竟浮现出点点红印子,就像一番云雨之后留下的痕迹,他这才恍然大悟!
头脑“轰隆”一声!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娘……我、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睡了一觉,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急忙跪下,双手抱着母亲的双腿哭求解释,然而换来的却是冷冷的一脚。
“别碰我!也别喊我娘!我就当从未生过你这个儿子!”
叶桐甚至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也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她从来都只相信眼见为实。
“来人!把这贱丫头逐出宅子去!永不再用!”
秋姑哭着求情,但没有人理她。
叶一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也不敢开口继续激怒母亲,只能眼睁睁看着伺候了自己好几年的丫头被几个家仆从床上抓下来,拖了出去。
“至于你——”
叶桐伸手指向跪在地上的儿子,却并没有转头看他。
只是毫无感情地吩咐道:“以后别想再见到我一眼!你干的事,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来人!家法伺候!”
叶一泽脸色“刷”的一白。
“不要!不要……娘亲饶命……”
……
“就因为这事,叶夫人真的命下人打了叶一泽?”听到一半,顾筱忍不住打断问道。
简韫不忍心地叹了口气,见伤口上的药膏吸收得差不多了,这才用单手轻轻穿上衣服。
然后点点头。
“那年我还没进宅子,只是后来听宅里的旧仆说,当时大少爷被打得腰上、臀上、腿上,没一块好肉,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能勉强下床,那双腿差点被打废了。”
“可这事明明是仇管家陷害啊!”顾筱眉头紧皱,脱口就为叶一泽鸣不平。
“呵,只要是叶夫人认定的事,谁也劝不了。”简韫在叶家干了整整四年,他太了解宅子里每一位主子的脾气。
“那之后呢?”顾筱问。
简韫道:“之后,小少爷也变得不爱说话了,成天躲着夫人,大概是元夕那晚被吓到了。宅子里的人都说小少爷被恶鬼缠上了。”
“什么鬼?这种话也信?”顾筱惊掉下巴。
简韫摇头道:“因为那段时间很不巧,夫人的赌场生意不好,又接滑了两胎,诸事不顺,于是仇管家就提议夫人,请个术士来家里做场法事,驱邪祈福。”
再之后的故事,顾筱多多少少能从原主的记忆碎片中拼凑出一些。
无非就是术士是个眼神毒辣的人,抓准了雇主的心理诉求。
于是顺水推舟,瞎扯一些什么“驱阳补阴”的邪论,让本就受够了下人指指点点而更加厌烦两个“废物儿子”、又急着想怀一个女胎的叶夫人,轻易落入他的圈套中。
她便信以为真,狠心将儿子赶了出去。
所有人都没想到,其中竟有管家仇荼的手笔!
“那位术士,是仇管家找来的。”简韫接着说,“巧的是,两个月后,夫人竟真的成功怀上了!而且仇管家也传来喜讯,两人几乎同时怀胎。”
“一起怀胎?有这么巧吗?”顾筱身在局外,一眼就看出不对。
她从不相信过分的巧合。
特别是在听了简韫述说的前情之后,她就更怀疑仇荼的居心。
显然简韫也是一个冷静的局外人。
但他也只能叹道:“可惜那时候,整个宅子都沉浸在一片喜乐之中,夫人和管家本就是远亲,又同时怀孕,关系便更亲近了。”
“那一泽和子溟呢?她就没派人找过?”顾筱急切地追问道。
简韫只是摇头。
顾筱嘭的一拳头砸在桌上!
“叶桐她算什么母亲!”
接下来不用问她也知道,叶桐如愿生下一个女儿,便是叶依依。
“对了,那仇荼生的孩子呢?”顾筱忽然问道。
在原主的记忆里,她可从未听说过,村里富豪的叶家管家有子嗣。
“据说那个孩子生下来不到一个月,便夭折了。”简韫淡面无表情地回答。
“夭折?”顾筱震惊,“怎么会……”
简韫道:“说是先天不足,孩子生下来哭声小,之后又总高烧不退,就没了。为此仇管家还大病了一场,跟她的夫郎回了趟老家,养了大半年才回来。”
顾筱惊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大脑飞转,努力消化简韫提到的每一个信息和细节。
“可这些事,村里根本就没有传言,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么详细的?”顾筱突然抬眸,狐疑地盯着简韫的眼睛。
简韫眼波一顿。
呼吸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