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简韫一脸求知若渴的表情,顾筱气馁地叹了口气。
只得随口胡诌了个理由。
“因为我小时候上学堂,总是没认真听课,学写的字只记了个大概,就瞎写,后来我也懒得去探究正确写法,觉得自己能看懂就行。”
简韫却越听越糊涂。
“可是……那些书看上去不像手写的,反倒像是印刷的……就连纸质也格外平滑!用的竟也不是宣纸!”
他这“十万个为什么”式的刨根问底,直接将顾筱问傻眼了。
顾筱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看来带个学霸在身边,有时候并非是好事。
但又不能不回答他,显得自己欲盖拟彰。
于是顾筱干脆挥挥手,摆烂道:“你就权当是我做的纸、印的书,这总行了吧?”
“真的吗!?”
简韫惊喜地瞪大眼睛,仿佛发现了新世界。
顾筱无奈地一捂脸,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吐槽。
你这家伙,真是个书呆子……
“你才多大年纪?去过多少地方?俗话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莫非九州大地各个国家都只用宣纸写字?就不许有人发明制造其他材质的纸张吗?”
一口气说完这一长段话,顾筱立马大口喘气。
没想到简韫竟然真信了!
他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后认真点头,自言自语道:“也是喔……”
然后觉得自己问出那些问题十分愚蠢!
“还是顾姑娘您见多识广。”
简韫顿觉豁然开朗,眯起眼笑了笑,对顾筱更加心服口服。
顾筱嘴角一抽。
趁她无言以对的时候,简韫突然话锋一转!
“对了,第一回话本咱们已经摘抄完毕,按照计划,得拿去找说书先生,但……署个什么名好呢?”
他大脑飞转,琢磨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来,于是侧脸看向顾筱。
“这书既是您写的,要不就署您的真名吧?”
吓得顾筱一激灵,“腾”的站起来。
大喊一声:“别!”
“……啊?”
瞧顾筱反应剧烈,脸色都白了,简韫不由得一愣。
顾筱微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过于激动,显得古怪,于是立马坐回去,强笑着解释道:“额……我的意思是,低调点。”
简韫这才了然地点点头。
“低调……嗯,有道理。”
见他没有怀疑,顾筱这才抬起袖子,心虚地揩了揩额头的冷汗,心想:我可不敢冒名顶替原著作者的名!
这是做人的底线!
紧接着简韫又问署什么名,顾筱不假思索地应道:“就署‘兰陵笑笑生’!”
“您的笔名么?”简韫追问道。
顾筱干笑,不敢回答。
简韫自顾自夸道:“这名字真好听,俏皮又不失风雅,听上去也神秘!是个好名字!”
顾筱心里暗道,当然神秘了!
据明朝文学家沈德符所编撰的《万历野获编》记载,“兰陵笑笑生”乃嘉靖间大名士手笔。
兴许是朝廷中的某位高官文臣。
但此人的真实身份已成历史谜团。
其创作的《金瓶梅词话》甚至一度成为“禁书”。
顾筱当初躲在被窝里熬夜偷读《金瓶梅》时,还曾为此感到惋惜,就像红楼断尾一般,好奇却又无可奈何。
为了填补遗憾,她打算在这个架空的世界里,让“兰陵笑笑生”正大光明地火上一把!
顺便再为自己积攒点家业。
顾筱暗暗在心底,为替作者本人做决定一事感到抱歉。
兰兄,失礼了。
小妹借您的大作重振叶氏,希望您九泉之下,不要怪罪才好。
何况兰兄您如此巨作,不该被埋没。
理应被更多人知晓传颂!
所以请恕小妹自作主张……
这时,简韫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叶依依走了!
突然没她在耳边吵吵闹闹,还真有点不习惯……
“对了,我听吴掌柜说,二少爷来过?您还紧急让他带着大小姐和孙小姐回乡下避难去,现在情况怎样?”
闻言,顾筱一边吃虾仁一边回答道:“哦,没事了,都交给阿邕去解决了。”
“阿邕……”
听到这个名字,简韫脸上的神情骤然变得严肃,同时沉声道:“此人的亲娘,只怕不是区区一个京城县官那么简单。”
“你也看出来了!?”
顾筱朝简韫投去赞许的目光。
自己没看错人。
这小子果然心思细腻,观察敏锐,是个记账的好材料!将来定能有大出息!
而简韫则陷入沉思。
大脑飞转,无数种推论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拿着那块令牌,跟孙夫人和胡县令说,自己是薛国师的亲戚,只怕也是随口胡诌的。他的真实身份,可能远远不止这么简单……”
“怎么不简单?”顾筱反问道,“总不能是皇亲国戚吧?”
简韫没回答。
可能没有高贵到跟皇家沾边,但可以断定的是,他绝对不是个好人!
毕竟随口就便能瞎编出两个假身份的人,心思之深沉,令人难以琢磨。
谁知道这两张面具下,又藏有多少张假面具呢?
绝对不可不防!
简韫容忍不了任何潜匿危险靠近顾筱。
而在顾筱眼中,简韫突然的沉默是在认真思考,像个理性好学的学生,遇到疑难问题,不琢磨出个答案来就不甘心。
于是顾筱开口打断他的思路,轻笑道:“好啦!别管他了,吃饱喝足,咱继续干活去!”
然后亲自给简韫剥了一只虾,递到他嘴边,阻止他的胡思乱想。
简韫这才回过神,干劲满满地一点头。
“嗯!”
顾筱摸了摸肚子,打了个饱嗝。
然后才说:“我约了金先生今晚戌时在她家见面,聊一聊话本的第一回。咱回去整理一下稿子,然后就出发。”
简韫不敢耽误时间。
连忙就着半碗汤,将碗里剩下的几口米饭扒拉干净,然后跟在顾筱身后,同她回房去。
……
次日一早。
吴掌柜如往常一样,等天大亮后,抓了一大把瓜子出来,坐在门槛上,看着两名小厮收拾早已擦得锃亮反光的赌桌。
一转眼,发现平日卖鸡蛋的贩子今天没来。
就她那个天上下刀子也要坚持出摊,不将最后一个鸡蛋卖完坚决不打道回府的脾气,竟然给自己放假了?
吴掌柜无比费解。
于是她立刻扭头问正在擦桌牌的小厮,“门口卖鸡蛋那阿婆呢?今日怎么没过来出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