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郡腹地东城外的一处高地上,太史慈斜倚在一颗大树上。手中拿着一块干饼,他小心的把它撕成一个个小块,混杂着羊皮袋中的烈酒一饮而尽。他的坐骑围着他四转,发出一声嘶鸣。他笑了笑,将右手平伸出去,那马哈着热气将一块块含在嘴里。他轻轻抚摸它的颈部,眼神之间满是宠溺。
远处一骑飞奔而来,待到跟前,直接从上一跨而下。
太史慈顺手将酒袋甩过去,陈武一把接住,连饮了数口。这才擦了擦嘴,朝向太史慈道:“子义,一切都办妥了。按照你所说的,给城中百姓留了一份过冬的口粮。剩余的粮草、军备全部被我烧的一干二净。”
太史慈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抬头望向远处,眼神冷静如常。他略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问道:“子烈,那些吕军士卒,你没有太过为难他们吧?”
陈武道:“没有。除了那些不识时务,激烈抵抗的被我所杀之外。其他的只是绑缚了他们,等我们离开,自会有人松开他们。子义,要我说,你性格就是太仁慈,这些人都是吕布的走狗。你就算放了他们,过不了多久,他们仍会与我们为敌。”
太史慈笑了笑道:“子烈,这些人现在虽是吕布的手下,但也都是土生土长的九江郡人。如若我们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杀了他们,就等于为我们竖了无数敌人。反正每个县城也不过数百战斗力低下的辅兵,起不了多大作用。况且……”
太史慈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况且,这些人不过就是些当地子弟。现在是归属吕布,说不一定以后就归属我们了呢?伯符将军虽逝,但他的志向还需要我等继承。”
陈武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道主公他现在怎么样,可曾与吕军交战?”
太史慈道:“张辽已完全阻断了我广陵大军和江东之间的联系,主公已率大军前往丹阳郡。依靠我们自己,想要突破他设下的防线难入登天。所以,我才向程普老将军请求,由你我率这两千骑兵深入敌境。希望能完全扰乱吕布后方,至少不能让吕军没有丝毫压力,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对我军的战斗中。”
陈武哈哈大笑道:“还是你看的远,现在岂是不能让他安心进攻江东,简直扰的整个吕布领地天翻地覆。短短几天,我们便转战南北,连下数城。如果让吕布得到这样的消息,绝对能把他气的吐血。”
太史慈听后,亦微微一笑,但却仍旧提醒陈武道:“子烈,我们目前之所以能如此顺利,是因为吕军毫无防备。一旦他们完全得知我军目前的情况,不仅九江郡的所有守军会前来围攻我军,就是张辽很有可能也会率部回援九江。所以,我们从此刻开始,必须十二分的小心,万不能给他们以任何可趁之机。”
陈武道:“子义,这个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已派出数十股斥候,方圆二十里的任何一支军队都逃不出我们的眼睛。凭借骑兵的速度优势,在他们来到之前,我们便可迅速撤离。我看我们还是继续下一步计划吧!你说去哪里?我一切都听你的。”
太史慈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朝合肥方向去,那里是吕军进攻江东的后援基地。就算攻不下合肥,也要扰的那里鸡犬不宁。无论使进攻江东吕军的后防补给受阻,还是引得张辽回援合肥,这对整个战局都十分有利。”
陈武举起酒袋,又连饮了数口,将手中酒袋递回太史慈。高声道:“得了,我这就下去准备,半个钟后,我们就可出发。”说完,又重新跨上骏马,向东城方向飞奔而去。
太史慈拿起酒袋摇了摇,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再扭开木塞,早已没有一滴剩余。他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将酒袋放回腰间,同样跨上骏马,朝着陈武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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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孙翊率部前往丹阳郡之后,江都的防务就完全交给了全柔。虽然城中只有近三千士卒,但在他的紧密防守之下,倒也不好攻破。再加上程普率部从射阳方向时时威胁吕军后方,也不好全力攻城。在纪灵和张辽商量之后,便决定暂停进攻,就地修建高垒,准备做长期对峙。
而一封信的到来完全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让他们不得不考虑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张辽皱了皱眉头,将手中书信递给纪灵道:“纪将军,是臧太守的信。太史慈率领两千骑兵深入九江腹地,采用偷袭方法连下数城,尽烧城内所有的粮秣、军备。臧太守遣刘辟、龚都为将,率部前去围剿,但步卒的速度哪里赶的上骑兵。几日之间,不仅没有丝毫所获,反而因为太过心急,被太史慈逮到机会,损失了上千士卒。”
纪灵脸色微变,拿起书信仔细看了一遍,眉头顿时也紧紧蹙起。朝向张辽道:“这太史慈倒有几分本事,就凭借手中那不到两千的骑兵,就搅的整个九江郡天翻地覆。我看我们需要尽快派出援兵,再晚一点,恐怕臧太守就顶不住了。”
张辽点了点头道:“臧太守现在已命令各县士卒紧闭城门,太史慈想要进一步取得战果想来也不会太过容易。但让他们留在那里始终是个威胁,我打算明早就率部紧急赶回。只不过少了骑兵的援助,我担心射阳和江都的两处江东军会立即发起反击。”
纪灵笑道:“张将军,你就安心去吧!将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绝对不会让这批江东狗崽子占一丝便宜的。”
张辽微微一笑。对于纪灵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如果只是正面对抗,以相同数量的江东军,绝难击破他。但他的性格太过忠直,难免会中敌军奸计。想到这里,张辽觉得自己仍然有必要再提醒他一下。正要继续开口劝说,此时突然听到外侧一阵吵闹之声,他眉头微皱。向外高声道:“谁在外面吵闹?”
一个亲兵闪进帐内,跪倒在地,向两人道:“禀告两位将军,军营外面来了一个布衣,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告知两位将军。我们听他一嘴的广陵口音,觉得很有可能是江东军派来的斥候。因而不允许他入内,但那人蛮不讲理,竟然出手打伤了好几个士卒。现在他已被我们拘捕,正准备拉到外面执行军法。不小心吵到了两位将军,还望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
纪灵毫不在意的摆手道:“擅闯军营,就算不是斥候,也犯了军法。拉出去直接当着所有士卒的面,给我砍了,以正军法。”
那名士卒应了一声,扭头向外走去。
“瞒着。”张辽转向纪灵道:“纪将军,如果他是江东斥候,肯定不会自投罗网。我们何不让他进来替自己辩解一番,说不一定还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
纪灵点了点头,朝向那名士卒道:“就按张将军所说的办。”
不一会,只见士卒带来一人。他年约四十左右,一身布衣打扮,上面满是灰尘。被一只绳索紧紧缚住,看起来狼狈不堪,嘴角甚至有一丝鲜血流出,一看刚才就没少挨揍。但他立的笔挺,双眼炯炯有神,浑身上下透漏出一股凛然不惧的威势。
纪灵猛拍了一下桌子道:“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擅闯军营。说,你是不是江东斥候?”
那人冷哼一声,站在那里一声不吭,但眼角蔑视之意顿显。
纪灵大怒,正要上前教训他一番。却听张辽道:“我看阁下气质非凡,定然不是常人。但擅闯军营却是死罪,如果阁下再一言不语,那么谁也救不了你。”
那人高声道:“在下一介布衣,只是听闻吕将军知人善用,故而携计主动来投。却不曾想竟然会遭如此待遇,可见这世上沽名钓誉者,何其多矣!”
张辽笑道:“两军交战,诡计百出。阁下说是主动来投,但谁又能确定,你不是对面江东军派来的斥候?在阵前闯营,阁下是想检验一下我军的防守,还是自信您能够凭借一人之力就可直接闯入我中军大营。”
那人脸色微动,沉默不语。
张辽继续道:“但是,无论您到底是真心来投,还是江东斥候想要刺探我军虚实。待会我都会放你安全离开,只为刚才手下士卒的莽撞向您道歉。我想此举足以显示我军的心胸了吧!来人啊!给他松绑。”
纪灵听着张辽的话语,心中暗自产生了无穷的佩服。从那人的谈吐、神情明显可以看出他肯定不是江东斥候。而张辽故意那样说,一方面点出那人理亏在前,让士卒所为显的有理有据;另一方面又主动示好,消除那人的内心的不快。两相配合,如果那人真是真心主动来投,到这时肯定也丝毫不会再在意那些士卒绑缚他的无礼。
果然,那人被解开之后,他揉了揉自己充血的双臂,躬身向坐着的张辽、纪灵拜道:“海陵人士吕岱,拜见两位两军。”
张辽连忙站起来回礼,笑向吕岱道:“原来是吕定公,之前无礼之处,还望您能够恕罪。”
吕岱疑惑的望向张辽道:“张将军知道在下?”
张辽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我家主公曾命人私下探查四方志士,定公在这广陵郡可是排在首位的。本想等广陵战事一歇,张某便亲自前去拜访。但不曾却在今日就能见到定公,真乃张某之幸,我家主公之幸。”
吕岱叹了一口气道:“贫贱布衣,一事无成之人竟能入得了吕将军法眼,亦是吕某之幸。”
张辽笑道:“我家主公大业正处于草创之中,正需要定公这样的大才。如若定公不弃,希望您能归顺我家主公。按照我家主公的性格,必然让你的才能有所施展。”
吕岱年近四十,到目前可算是一事无成。看到孙吕相斗,他的雄心再次燃起,欲要趁此大势谋求一番功名。他起初本是看好孙氏,但后来孙策身死,而孙翊的种种表现又令他对孙氏失望万分。反而吕布的步步行动,虽然惊险,但每次取得的战果都远超想象。他的目光也逐渐移到这边,他此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投靠吕布。
听到张辽如此说,他也不再扭捏,朝向张辽道:“愿为吕将军效力。”
张辽哈哈大笑,上前搀住吕岱道:“要不是在下军务在身,明日就要离开这里,绝对和定公来个不醉不归。”
纪灵站起来道:“张将军要离开,我老纪可是闲的很。我马上让人设宴,一方面为刚才的事情向定公致歉,另一方面也庆贺您归顺主公。”
吕岱摆手道:“两位将军,设宴的事,我们可以以后再说。在下有一问,如若两位将军信的过在下,就请不要有丝毫隐瞒。”
纪灵看他表情严肃,敛容道:“您请说。”
“请问张将军,您明日离开是不是为了九江郡的那两千江东骑兵?”
张辽望向吕岱,脸色间满是吃惊。他又望了望纪灵,沉思片刻,最终选择相信吕岱。“定公所言不错,我会在明早率两千骑兵紧急赶回寿春,以助臧太守消灭这股江东骑兵。我们刚刚才做了这个决定,却不知道定公您是从何而知?”
吕岱道:“太史慈率部前去九江的消息已经传的天下尽知,以此推断张将军的下一步行动并不困难。现在在下要问将军的是,您如若回去,就能保证一定会消灭那支骑兵吗?”
张辽摇了摇头道:“两者都是骑兵,速度相差无几,除非他们愿意和我们决战,否则很难取巨大战果。”
吕岱对张辽的直白回答十分感激,朝向他点了点头道:“如果我推断不错,此时的九江郡各处恐怕早有防备。一旦紧闭城门,太史慈的那支骑兵造成的伤害只会越来越小。既然将军知道现在回去也未必能阻挡他们。何不将这支骑兵投向能发挥更大作用的别处呢?”
张辽疑惑的问道:“何处?”
“丹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