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尔尼沉默了很久，然后目光沉重地环顾四周，摇了摇头，让脖子上的银链叮当作响。

“我曾经发过誓，直到贵族的统治彻底才会放下手中的宝剑。我发誓我会和这些混蛋战斗到最后一滴血！现在我最好的朋友劝我去保卫大公！你们想知道我的想法吗？”

科尼的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变成了怒吼。这个巨人从鞘中拔出一把长剑，指向叶尔绍夫：

“你太让我失望！你站在敌人的一边背叛了我。但是聪想给你一个机会。我们将通过公平的决斗来决定未来。你想成为贵族吗？那好，就让我们按照他们的规则战斗吧！不用魔法，兵器对兵器，至死方休！”

广场上笼罩着死一般的寂静，叶尔绍夫的回答听起来像是一声枪响：

“我接受挑战！”

“一个小时后我会在训练场等你。”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科尼的话。巨人转身分开人群走向自己的屋子。叶尔绍夫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广场上的人都愣住了，他们都在努力地理解到眼前发生的一幕。

他们的两个首领很快就要自相残杀。周聪不知道叶尔绍夫答应决斗的时候在想什么，他几乎没有机会活下来。

根据叶尔绍夫本人之前的说法，科尼拥有非人的反应速度和力量。在决斗中击败这种级别的战士是一项壮举，而叶尔绍夫是否有这种能力则是一个大问题。

此时人们变得不知所措，责骂和争吵声越来越响，显然居民们的分歧极大。

有人愤怒地责骂叶尔绍夫和他的挑衅性提议，但更多人保持沉默，没有表达他们的想法。

这件事情告诉周聪，获得贵族爵位的诱惑会吸引许多人站在叶尔绍夫的一边。

人们逃离了军队，逃离了贵族的压迫，为的就是寻找更好的生活，现在他们有机会成为自己憎恨多年的人。

人类的意志是很薄弱，很容易屈服于诱惑，由此周聪认为定，如果叶尔绍夫赢了，那么很多人会跟他走。

周围的人都在吵闹，周聪则一直想弄明白：叶尔绍夫是从哪里得到大公的命令的？印章似乎是真的。

有两种可能：当局在起义军中有自己的人中，是他将卷轴交给了。又或许叶尔绍夫就是本人。一切都建立在某种密谋之中。

寄宿学校的毕业生一年年地积累，建功封爵的几率越来遥不可及，毕业生中的不满也越来越强烈。

既然没有办法减缓这个过程，那么就需要把它变成你的优势。为什么不将受过训练的学生安插到各个反叛力量当中去利用他们控制住这些叛军呢？这是多么好的主意。

叶尔绍夫之前曾指挥过对维尔比斯基家族的袭击。但是要消灭贵族的究竟是谁？大公还是科尼？

他们在两次袭击中杀死了与大公对抗的贵族家族。那么亚历山大·奥尔洛大公能否利用内奸瓦解起义军？理论上是可行的。

当然，周聪所有的推理和猜测都没有切实的证据。

他不可能知道高层内部的秘密，不过要是至少有某些结论是正确的话，那么叶尔绍夫赢得决斗的机会就不再是虚幻的。所以如果叶尔绍夫最终活下来领导起义军，他应该如何打算就是个是值得思考的问题了。

贵族们绝不食言确实是众所周知的。拒绝履行承诺的贵族将受到声誉的巨大打击。

不过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贵族们擅长用各种语言技巧来逃避做出承诺，所以周聪对大公的命令抱有很大的怀疑。

很可能人们确实会在战后被授予贵族头衔，等到局势缓和再悄悄地杀死他们。

周聪本来已经不打算留在奥尔洛公国，但是现在有热闹看不妨先等等。

无论如何他都要去首都。给维特卡报仇不可更改的，另外见见杰门季耶夫也没有什么坏处。

不过在目前的情况下，一个人前往米尔哥罗德似乎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

决斗前的一个小时时间转瞬即逝。

沉浸在沉思中的周聪几乎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了什么，只是用眼角的余光跟随着兴奋的人们晃动。

周聪不想进屋，叶尔绍夫现在就在那儿，不值得让他分心准备战斗。如果叶尔绍夫赢了，两人还有一分钟的时间交谈。如果没有，那他就得直接面对给他带来强烈危险感的科尼。周聪不喜欢他。

此时几个年青的小伙子已经在场地上勾勒出一个边长为三十米的正方形。

村子里的所有居民都围在外面等待这场战斗。

看着拥挤不堪的人群，周聪意识到以自己这瘦弱的的体格想要闯到前排是非常困难的。

然而问题很快救解决了。几个敏捷灵巧的男孩不约而同地爬上了位于田野边缘的大树。

这个想法对周聪大有启。很快周聪也爬上一根粗大的树枝，找到良好的能见角度，然后等待决斗者的到来。

科尼比约定的时间早了一点出现在场上。看着他人们都清楚地知道，叶尔绍夫对付不了这样的对手。

即使从远处看，现任起义军领袖的模样也令人印象深刻。与基地的任何战士相比他都高大无比，在人群中脱颖而出，就像一群小鱼中的鲨鱼。

科尔尼手中握着他最喜欢的武器——与他的身高相对应一把长直的铁剑。也只有科尼这样的人，才能挥动一米半的大剑。

稍晚到达的叶尔绍夫在科尼的衬托下并没有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中等身高，修长身材，一把普通的宝剑。周聪看着这两名战士摇了摇头，没有人对战斗的结果有任何怀疑。

根据周聪在叔叔家读到的决斗规则，战士在战斗中不能使用魔法进行攻击或防御。周聪至仅还记得那句话：

“以以魔法的力量欺骗伤害敌人的人将感到羞耻。在周聪看来，这样做是为了至少稍微平衡一个天生强大的魔法师和一个天赋不足的贵族之间的平衡。

一开始这条规则确实让决斗者的机会均等，但是没有人禁止使用魔法来增加自己的速度和力量，这意味着拥有一长串魔法天赋的人仍然具有明显的优势。

不过现在应该是同等实力的魔法师在战斗中相遇，这意味着战斗的胜负将只取决于兵刃，而叶尔绍夫获胜的机会似乎很虚幻，

叶尔绍夫几乎受到该基地点所有居民的喜爱。无论是他特意就是这样的态度还是无意，人们都为他担心。

从上面，周聪可以清楚地看到人群是如何分成两个阵营的——支持叶尔绍夫的和支持科尼的。后者显然数量没有那么多的。

扎哈尔负责监督战斗的公平性。只有他才被允许进入广场。两人拔出了武器。

男人们不打算交谈。话都早已经说完了，是时候行动了。

战斗很快就开始了。两人一听到扎哈尔的命令立即动手。

甚至一秒钟都没有过去，人们已经听到两把刀刃在空中相遇。有那么一瞬间，周聪觉得叶尔绍夫的小命就这样结束了，科尼的勐攻竟然如此迅速。

叶尔绍夫巧妙地将剑刃砍向科尼，然而对方以非人的速度躲过了攻击。交锋后两名战士们开始绕着擂台转圈。

周聪目不转睛地盯着敌人，感觉科尼有些泄气。

几秒钟后新的大战开始了。令人惊讶的是，这回是叶尔绍夫发起的。

男子以摇摇晃晃的步态拉近与敌人的距离，随之而来便是凶狠的一击。

不知道怎么回事，长剑的移动方向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叶尔绍夫不可思议地改变了攻击的方向。

科尼奋力抵挡。金属相撞的声音传来。剑刃还是划破了胸口的皮肤。雪白的衬衫上出现了斑斑血迹。

由此造成的伤害显然激怒了科尼。他像一头疯牛一样试图用所有的力量用一连串的打击来粉碎叶尔绍夫。

周聪也很欣赏科尔尼的技巧和力量。那一刻他彷佛不是人，而是降生在地上的战神。

不过决斗持续的时间越长，人们就越困惑。

叶尔绍夫接住了科尼的一连串勐攻。原来这个长相普通的男人丝毫不逊色于他的巨人朋友——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

渐渐地，科尼的打击速度慢了下来。即使是最强大的人也无法无休止地挥舞重剑，尤其是速度如此之快地勐攻。

科尼挥出最后一剑后后退了一步，将武器举在身前。

男人的胸膛沉重地起伏着，一团热气从身体里不断涌出。

叶尔绍夫看起来则要好多了。他似乎并不畏惧死亡，反而试图在死亡打击的旋风中生存。

最令人惊讶的是他不会放慢决斗的速度。科尼动作一慢下来，叶尔绍夫就主动发起攻击。两人的角色已经发生了变化。

战斗的速度每一秒都在增加。过了一会儿周聪基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因为所有的打击都汇成了某种飓风。

科尼显然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他一步步后退，屈服于对手的狂暴勐攻。他的衬衫从白色迅速变成了红色，鲜血从几处浅浅的伤口滴落到地上。

是什么样的打击结束了这场战斗，周聪并没有看到。

就在某个时候，科尼突然一个踉跄单膝跪地，目瞪口呆的观众只见他的胸膛中插出了一把利刃。

叶尔绍夫赢了。没有人预料到这一点，但他做到了不可能的事。他是如何成功的？叶尔绍夫一直是在隐藏剑客的本领，还是另有隐情？

对于一般的法师来说，他的移动速度太快了，这奠定了周聪对叶尔绍夫身份的怀疑。

“老王已死，新王万岁！”当周聪看到科尼，一位强大的战士和无畏的起义军领袖毫无生机地倒在地上时，他脑海中突然冒出这句话。

被长剑刺穿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在被击败的勇士旁边站着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叶尔绍夫！

广场周围的人们都惊呆了。寂静充满了整个空间，明显地压在所有人身上。

那是一种对未来无法确定性的沉默，死亡的沉默。

“扎哈尔，”叶尔绍夫的声音打破了长久的沉默，“请确认我们交手时都没有使用魔法！”

“是。”男子声音嘶哑地大声叫道：“决斗是按规矩进行，合法有效！”

“科尼像一个真正的战士一样倒下了，”叶尔绍夫开始他的演讲。“他是我们当中最最贵的人，但是他选择了自己的命运。现在我给你们选择命运的机会。我会在这里过夜。那些想离开的人现在就可以离开，但要记住你错过了什么。大公不会食言。明天与我同行的所有法师都将获得贵族爵位和土地。”

这一次人群中没有喊叫声。叶尔绍夫用行动证明了他配得上领导起义军。虽然，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什么起义军而是未来的游击队员。

周聪敢肯定，今天有百分之十的居民会离开定居点，其余的人会跟着叶尔绍夫追逐大公许下诱人奖励。

周聪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思考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但是在最后他还是决定接受叶尔绍夫的邀请。

他这样做并不是对大公的诺言有信心，而是他明白自己如果现在离开将一无所获。

可是如果他留下来，只要小心谨慎就能获得奖励。

风险？当然有！但在周聪看来，这个选项是最理想的。

在与叶尔绍夫交谈后，周聪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决定。

出乎意料的是，叶尔绍夫在晚上又回到了家里。

周聪本来以为刚刚夺得义军首领之位的叶尔绍夫会占据科尼的住所。显然这个人另有决定。

叶尔绍夫忧郁而沉默。平常的仁慈爽朗形象消失了。周聪面前完全是一个不同的人。

“你身体怎么样？”叶尔绍夫突然问道。

“完全康复了。”

“非常好，”男人继续用同样毫无生气的声音说道。“你没有选择离开……”

“我需要大公宽恕我的罪行。另外我在首都还有事要做。”

“我明白你的意思。非常明智的选择。可惜不是每个人都明白这一点。

我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今天我已经传信给米尔哥罗德内的助手。他们会找到奥布雷兹科夫并告诉我们地址的。”

“很高兴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周聪道。“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现在我们正在召集所有可以参加战斗的人。”

“我们要加入正规部队吗？”周聪用怀疑的声音问道。

“当然不是。相反我们将成为民兵支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对你的支持和信任！”

“是的。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样机会赢得大公的青睐。

不过现在我们的情况十分危机。大公需要每个能够手持武器的人都聚集在公国的旗帜下，可是做不到。”

“为什么？公国百姓不服从命令吗？”

“不是这个原因。里海公国军队行动太快了。人们根本没有时间组织起来。不过如果能够顶住敌人的突袭让战争持续下去，我认为一切皆有可能。”

“农民们愿意为大公战斗吗？”

“周聪，”叶尔绍夫认真地看着他。

“让我们把话说清楚。并非所有贵族都是精神病患者和虐待狂。

我、科尼和这里的许多人只是不幸出生在那些暴虐贵族的土地上。

您可能会感到惊讶，但有些地方贵族会照顾生活在他们土地上的人。

一个简单的逻辑在这里起作用——一个人生活得越好，工作得越卖力，庄园财富增殖的速度就越快。”

“所以你早就改变了主意了？”周聪由衷地感到惊讶。

“我不得不说出人们想听的话，现在我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尽管我可能不应该这样做。

你看，我真的很想成为一个贵族，照料好自己的土地，让居住在那里的每个人都感到幸福。

可惜科尼不想这样。他满脑子只是想着如何消灭所有的贵族。这是不可能的，起码不是靠我们的势力能够做到的。”

在周聪看来，叶尔绍夫似乎真的为科尼的死感到悲痛。这就是他突然向自己坦诚的原因吧。

看着叶尔绍夫悲痛欲绝的脸庞，周聪也不得不选择相信。好吧，即使他是一个熟练的演员，能做到这个地步也足以骗过所有人了。

“你不怕科尼的支持者晚上偷偷过来杀了你吗？”

“我安排了几个人在房子附近值班。再说那些不想跟我走的人，宁愿返回村子也不会愿意为科尼报仇。大家对科尼又敬又怕恐，但是并没有爱。”

周聪想向叶尔绍夫问更多的问题。

比如他从哪里得到大公的命令？又是从哪里学来这样的精妙的剑法？他与公国当局有秘密联系吗？

不过这样的问题只能破坏周聪与叶尔绍夫的关系，甚至导致自己的死亡，所以周聪将自己的想法留在心里，不再向新的起义军领袖提问。

事实证明，叶尔绍夫的预测是对的。

整整一夜村子里都在喧闹吵嚷中度过。搁着窗户可以清楚地听到男人女人甚至儿童老人喊叫声。有几次零星响起了刀剑相撞的声音，但并没有发生严重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