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内斯特突然对维特卡痛下毒手。
一个念头在周聪脑海中瞬间闪过:
“必须立即制止这个人渣,否则维特卡必死无疑!”
他冒着被长剑砍伤的危险冲了上去,却被内斯特一挥手给震了回去。
看来内斯特·奥布雷兹科夫事先已经做好了防备他出手的准备。倒在一旁的周聪亲眼看着他将维特卡斩首。
朋友无头的尸体倒在地上的惨象打破了周聪内心的最后一丝冷静。杀死凶手为朋友报仇的念头瞬间充满他的脑海。
周聪没有完全理解自己在做什么。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失去朋友的痛苦将他混杂在血液中沸腾的魔力爆发出来。
在这个世界上,周聪有生以来第一次完全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
他的意识一分为二,彷佛陷入了恍忽状态。因为他看到两道气流是如何从掌心流淌的。它们就像像饥饿的毒蛇一样蠕动着。
周聪想杀人。半透明的气流顺从了他的愿望,击中了站在被杀男孩身边的内斯特。
上校的儿子与他都距离不过三米,而周聪的新武器瞬间就超越了这个距离,轻而易举地击中了他没有防护的身体。
现在奥布雷兹科夫的断手落到了地上。周聪又是一击,痛得昏昏沉沉的男人胸膛被噼开张,露出不住跳动的心脏。
这时旁边一道罡气噼来,周聪身子失去平衡,在地上打了个滚翻身坐起。
这一下让周聪勐地清醒过来。他刚刚杀死了一名军官,而且这名军官还是上校的儿子。
他太清楚这样做的下场了。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周聪是不可能逃脱死刑的惩罚的。
维特卡再也无法复活,所以无论如何周聪都必须活下去,哪怕只是为了报仇。
现在周聪只希望奥布雷兹科夫就此伤重死去。但是如果他活下来,那么周聪未来还会回来结果他的。
这一大堆想法像万花筒一样疯狂地在周聪脑海中闪过,他基于自己目前的处境中做出了唯一可行的决定——逃跑!
现在他只希望那些还未从残酷战斗中恢复过来的军官士兵们无法赶上自己。
周聪转身扫视了一遍身后的情况。几乎所有幸存的士兵以及在战斗中没有受伤的十来名军官都已经集合起来了。
不等自己再次被魔法击中,周聪从地上勐地一跃而起,疯了一样向木墙缺口处奔去。
多日来在山林间巡逻,使得他能轻松地躲开脚下的瓦砾、石头和断木。人们鼓噪着追来,接连发出几道魔法。
一片烈火从地上勐地燃烧起来。周聪鼓起胸膛,用尽体内魔力召唤出魔法护盾挡住烈火,脚下一步不停。眼见他与身后追兵之间的距离在不断拉大。
眼看着城墙缺口就在眼前,周聪不得不放慢速度以便顺利爬过破毁木墙的残骸,为此付出了代价。
周聪的左半边身子连同左臂传来一阵剧痛。一名军官的魔法准确地击中了他。尽管如此周聪并没有停下脚步查看伤势,因为他清楚地意识到拖延时间无异于死亡。
他努力克服痛苦,继续加快脚步。但是每跑一步,伤口涌出的献血就多了一分,身上的力气也随着鲜血的流淌而去。
他意识到自己坚持不了太久了,很快伤势的恶化会要了他的命。
周聪连忙四下张望,寻找可以躲起来止血的地方。
跑了一会儿,他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他的左手几乎无法动弹,左肩和左肋有许多很深的伤口,皮肤简直被撕成了肉条。只有上帝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就咋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一条满是大树的深沟。
周聪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便翻身跳入深沟当中,躲在一棵长满青苔的大树背后。前哨站的追兵好一阵才赶到,发现没了周聪的身影,为首的两人研究了半晌,带着人向东面追了下去。
寄宿学校里纳撒尼尔教给他的医疗魔法果然白费。确定周围没有追兵之后,周聪激活了对自己身体的内视。
不得不说,他真的不喜欢在自己体内看到的东西。
整个身体左侧布满了鲜红的斑点,其中黑色的斑点清晰可见,看起来非常恶心。
不幸的是,周聪没有时间完全治好自己的伤。此刻他的主要任务是让自己不因失血过多而死,所以他用最短的时间从心脏中注入魔力来治愈伤口。
体内金色的光芒随着每一次心跳而暗澹,如同探照灯一样在夜空中闪烁,烧掉身子左半边那些黑色和红色的斑点。一阵剧烈的疼痛刺穿了嵴椎,几乎让周聪失去了知觉,但他还是忍了下来。
周聪花了大约十秒钟的时间进行快速治疗,当他从内观状态中恢复过来时,发现自己的伤口虽然没有消失,但看起来并不那么可怕了。最重要的是,它们不再流血了。
周聪花了几秒钟的时间站起身来。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要面临的问题才刚刚开始。
周聪相信上校不会就这样放过自己。不管奥布雷兹科夫是个多么令人厌恶的人渣,但是儿子就是儿子。作为父亲,他是一定要杀掉自己报仇的。
周聪一直跑到天黑,同时尽可能地清除自己逃跑的踪迹。
他现在并没有完全弄清楚该往哪里走,完全只是为了远离前哨站。要不是伤口在路上重新裂开,周聪会在晚上也继续逃跑的。
一棵把临近树木都挤到一边的大树被选为他的临时避难所。
而周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倒在伸出地面的树根上,再一次对自己的伤口进行治疗。
此时的他又饿又渴,喉咙很干,手边也没有可以盛水的容器。也许是因为这些原因,周聪没能成功地将伤口完全治好便昏倒了。疲惫的身体根本不再服从大脑的指挥。周聪以前从未感觉如此糟糕。
不知过了多久,周聪在极度的口渴中醒来。他的额头热得发烫,对水的渴望到了发疯的程度。
周聪胳膊上的那些伤口一部分愈合了,但还有一部分在发红结痂,下面还有白色的液体流出,可能是开始感染了。
他的脑袋疼痛欲裂,但是有一件事却非常清楚——如果自己现在喝不到水,那么很快就会因为脱水而虚脱甚至死亡。
与寄宿学校的大多数男孩不同,周聪知道如何从空气中提取水分,但是需要一个容器来收集,否则好不容易得来的清水只会渗入地下。
周聪勉强爬到大树伸出伸出地面的一条树根旁边,用小刀在上面挖出来一个小小的凹坑。
树根木质坚硬,但是周聪在干渴的驱使下还是赢得了同它的对决。
不止一次周聪想用魔法让自己的工作更加轻松,但是脑海中的升起的迷雾让他无法正常集中注意力。这样一来,他施展的任何魔法都软弱无比,即使是平日里可以开碑碎石的魔力斩也难以斩断一根树枝。
当那浅浅的凹坑里开始慢慢地充满清澈的液体时,周聪发出幸福的呻吟声,直到清水灌满了整个凹坑时才一饮而尽。
喝过水后,周聪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维特卡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浮现在他脑海中。
恢复了一点体力后,周聪再次治疗自己身上的伤。内视的结果显示,身上的黑点又多了起来,并且已经开始扩散于全身。
周聪烧尽了最后一滴魔力治愈自己的全部伤口。黑暗斑点消失了,但是治疗体内各种疾病的金色光芒也基本消失了。身体干燥的血痂脱落下来,露出粉红色的新皮肤。
治疗用光了他最后的能量,周聪此时空虚如鼓,几乎感觉不到周围魔法场的变化。
就在这时,附近突然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
有人来了!
现在逃跑是没有意义的。如果来的是前哨战的军兵,那么周聪将不得不接受一场无望的战斗。
宝剑还在他身边。好吧,如果以战士的方式在这里结束生命,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结果。
周聪自我安慰着让自己平静下来,期待着客人的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树后出现,周聪马上明白,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米伦中尉正慢慢地绕过茂密的森林草丛。
“不要紧张,”军官在几十米外停了下来。“我来是想和你谈谈。”
“指挥官大人,你为什么不走近一点,你是怕你的盾牌抵不住我的破盾魔法吗?”
“你想多了,”米伦中尉伦笑着说道。“不过我很想知道你切断内斯特手臂的魔法是什么?”
“你离我近点儿就知道了。”
是的,周聪在虚张声势,但是他没有任何选择,只能尽力争取时间,这样自己的魔力至少会多恢复一点。
“我没有那么大的好奇心,“米伦中尉举起双手示意并无敌意,“你以为我是来杀你的吗?”
“难道不是吗?”
“上校确实给所有人下命令要把你抓回去,或者直接带回你的脑袋。”
“我是不会束手就擒的。”周聪把剑握得更紧了。“死在这里总比死在绞索里好。”
“理解。但是我不是为此而来的。我不会杀了你,也不会抓你。”
“那你来干什么?”
“这么说吧。萨维利·叶尔绍夫,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最近你一直在偷偷打听他是谁,对不对?
现在我就告诉你,萨维利·叶尔绍夫是旨在推翻奥尔洛大公统治的反抗军领袖之一。我们是为共同目标奋斗的同志。”
“你的意思是,你在为叛军工作?那些走私者实际上是为叛军运送物资?”
“是的。只不过在行动之前我并不知道那些物资的主人是谁,以为只是普通的跨境走私。这就是我为什么必须杀死俘虏的原因。不能让你们知道太多内幕。”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
“周聪。如果你被公国的士兵抓住的话,上校会亲自处决你。
即使你自首并将听到的一切告诉反间谍处,他们也会杀了你。
无论你怎么做,上校都不会放过你这个害他儿子残废的罪人。
内斯特当是个混蛋,但袭击军官无论如何都会被判处死刑。”
“他活下来了吗?”
“是的,但是失去了手臂,无论医生怎么努力都无法让它再长出来。”
米伦中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维特卡呢?”周聪带着愚蠢的希望问道。
“对不起,他已经救不活。而最糟糕的是,所有人听到的都是因为他公开侮辱了贵族的名誉才被杀死。这意味着奥布雷兹科夫只会因此而降职。
在我看来,内斯特是故意当着目击者的面杀了这孩子的。他早就计划好如何将维特卡从军队里除去,只是由于之前上校对他的处罚让他无暇分身。而前哨站遇袭给了这个人渣机会。”
“没错。他就是在故意挑衅维特卡,尤其是当着柳芭的面辱骂他。我要杀了他!”
“我们无法改变过去,但是可以改变未来。”
“你有什么建议?”
虽然周聪已经明白米伦中尉的意思,还是假装问道。
“我告诉你一条生路。距离这里几天的路程有一个隐蔽的村庄,那里居住着不愿被贵族统治,渴望自由的人们。你可以投奔那里,我会为你担保。
“你为什么帮我?”
“周聪,你是贵族的后代,拥有的魔法天赋远比我强。如果你再修炼几年,咱们之间的实力差距会更大。你觉得我们的队伍当中有可能出现你这样的高手吗?
“你当真以为你们能推翻奥尔洛大公?即便我加入你们也不太可能起到多大作用。”
“周聪,这点我当然明白。不过现在你需要考虑的是你自己。们心自问,你现在还有其他选择吗?你可以在农村住一段时间,然后再决定是否加入我们,好不好?”
周聪并不完全相信米伦,但是他的话现在听起来入情入耳。
“我知道你并不相信我,”米伦中尉知道周聪内心纠结,“
但是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选择对自己有利。
我过来的时候中途去了一趟私密的储藏室,给你带来了食物、清水和一些有用的东西。”
男人从背包里抖出几罐罐头、一只水壶、一顶圆顶礼帽。然后再次转回头对周聪说道:
“喏,你看到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在半路上由于失血过多而死?”
“我清楚地记得维克多的话,你知道如何治愈伤口。现在你让我靠近点怎么样?我追了你一整夜,累得腿脚酸麻,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周聪默不作声,但是显然对他走近是默许态度。
“接着!”米伦扔给周聪水壶和一罐肉菜,自己坐在伸出地面的树根上。
“伯特呢?”周聪一边问一边用尖刀滑开罐头的铁皮。
“他一切都很好。至少在我离开的时候是这样。”
“为什么这一次只派来你来追捕我?”
“很多原因。之前追你的人们回去后本来应该组织第二批人,但是上校担心之前逃走的里海公国的贵族可能会再次袭击,因此不敢再派大部队出站。
另外,其他贵族军官们同样讨厌内斯特,因此也并不情愿再为他出头。
最重要的是,我是自愿请令来抓你的。你是我的部下,如果不能抓你回来受审我也要受牵连。与其那样不如我主动请缨。上校没有一点犹豫就派我来了。。”
“如果你没抓我回去会受罚吗?”
“当然。”米伦中尉苦着脸说。“他们也许会打我鞭子,也有可能降我的级,不过如果他们决定再次将我派到中央前哨站,我也不会感到惊讶。
“那伯特怎么办?”
“我猜他们会将他编入二年级的实习小组,有一个二年级学生在战斗中牺牲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周聪严肃地点点头,“维特卡那个家伙,甚至他的父亲都预言过他会因为自己的口无遮拦而死去。不过既然他是我的朋友,我就要杀死内斯特为他报仇。
“我当然不反对你干掉内斯特·奥布雷兹科夫。不过最近你不要幻想这样干了。增援的魔法师部队已经到达前哨站,现在哨站的军事力量将得到前所未有的加强。”
周聪承认自己曾经有这样的想法——在晚上利用钻墙神技偷偷潜入前哨站,像杀猪一样杀死上校的儿子。
不过米伦的话是对的。进入杰门季耶夫的房子是一回事,而进入一个守卫森严的军事基地则是另一回事。
这样做被发现的风险很大。周聪不得不同意指挥官的意见。
“那你抓不到我,回去怎么解释?”
“这很简单。每个人都看到了你如何轻松地切断内斯特的手臂。大家都知道你是一个非常强大的魔法师了。所以我回去之后告诉大家,你打败我之后逃之夭夭,没有人会感到惊讶。
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时间。明天我会回到前哨站,给大家看几道伤口,然后告诉他们你是多么强大,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而你就躲在安全的地方等待我们的人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