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长又窄的隧道，不知通往何处。

好在因为潮湿的缘故，隧道壁并不是很干燥，为两人的滑行起到了润滑的作用。

随着角度不断偏斜，钟小明已经预测到他们快要进水，或者来到另一个空间里了。

于是轻声对罗斯道：“咱们快到地方了。”

没有回应。

他只好再次重复了一遍，可隧道里依旧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略微沙哑的嗓音，不停回荡着。

疑惑和紧张，如同两条蚯引，在他的大脑里钻来钻去，根本就无法放松下来。

慢慢地将左脸朝女人面前贴去，察觉到对方微弱的呼吸后，松了一口气。

可能是刚才不小心撞到头，晕过去了吧。钟小明这么分析着，而双腿上感受到的潮湿让他又紧张了起来。

“醒醒！罗斯快醒醒啊，咱们要进水了！”

在进入水面前，他做出了最后的努力，可根本没起到一点作用。

水下的温度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低，可能是因为水深的缘故。

摸了摸隧道齐刷刷的边缘，判断这里应该就是终点后，急忙推着仍然处于昏迷的罗斯朝上面浮去。

想着借用隧道中的空气，先把罗斯唤醒再说。

刚靠近水面，他忽然感觉头顶上有东西掉了下来，急忙向后闪身，紧接着就听到一声巨响从头顶传来。

钟小明聚精会神地看过去，也只能看到一块巨大的黑影，堵在隧道的出口处。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应该是上面爆炸滚下来的石块。

这回好了，路都给堵死了。

此时，他已经觉得肺中开始涨呼呼的，也便不再惦记着隧道的事儿，转身拉着罗斯朝上方拼命地踩着水。

鼻孔中冒出的两串小气泡，也如他此刻求生的欲望似的，急迫无比。拼了命地向上浮去，想要逃出这黑暗海渊。

250，251......

随着数字越来越接近三百，钟小明心说这次可能真的逃不出去了。此刻他脖子上胀起的血管，已经都快与太阳穴上的连起来了。

胸腔里就像塞了两个安全气囊一样，想要突破肋骨的约束蹦出来。

而他的意识也开始有些坚持不住了，毕竟周围一片漆黑，他都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在朝上面游。

或许，他早就意识混乱，拖着身后的女人正在下潜。准备投向某个巨物的口中，向恐惧之主献祭两人的生命。

“不行了，看来就到这儿了。”想着，他闭上了眼睛。

在水压与肺部进行校正的过程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海水的苦涩，正顺着气管涌进身体里。

想要咳嗽，却又没办法做到。脑中最后一个声音，便是......

溺水而亡太恐怖了。

人在濒死之时，总会开始无意识地将大脑深处的记忆拽出来。

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又看到了上一次溺水时见到的画面，女人，年轻的威尔，枪击，谋杀......

而这一次，并没有人会暂停他的这段记忆。

在女人被威尔开枪打死之后，他手中的枪便对准了自己。但看起来，威尔并没有开枪的意思。

那愁眉苦脸的模样，跟他在几十年后习惯做出的表情，几乎无异。

难道，我并不是弃婴？难道是威尔杀了我的母亲，把我掳掠走了，交给了星图不成？

疑惑，连同愤怒像是一种高效兴奋剂，让钟小明再次屏住了呼吸。

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完全不知自己的眼窝再次变得黑黢黢的，如魔鬼一般，满脸都是网状的毛细血管。

那纯黑的眸子，极力地吸收着周围的丁点光线。紧接着他的两条腿便飞速摆动，迅速地朝海面上浮去。

阳光，终于展现在了他的面前。于浮出水面的那一刻，驱散了他脸上的异样。

“咳咳！！”勐咳了一阵，钟小明赶紧看向罗斯。

在她鼻子前探了探，发现对方已没了呼吸，急忙环顾四周，确定了自己正在离码头很远的地方。

他无法确定罗斯已经停止呼吸多久了，可能游上岸也无法救活她。破罐破摔地他，索性还是对着女人的胸口一顿勐捶。

一边要对抗海水努力地上浮，另一边还要发力，这可难为了他。

捶了不到一分钟，钟小明便开始气喘吁吁。忽然，他感觉到了耳朵里堵着的耳机，急忙按了下去。

“芙芙！听到请回答！”

不应该啊？星图的通讯耳机，可是能达到普通潜水艇级别的防水，怎么可能会坏了呢？

正在他疑惑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达运转的声音。

放眼望去，原来是肖明。

配合着几名伯劳将罗斯和他拉上快艇后，肖明便吩咐人快速返回，并且还用对讲机叫医疗人员待命。

可钟小明并没指望他们，而是一刻不停地按压着罗斯的胸口，还不断地将用嘴往她肺里强行输送着空气。

醒过来，求你了！

钟小明心中不停地重复着相同的话，按压也转为了捶打，每一拳都对准了她的心脏。

好在罗斯的肋骨以及胸椎都是金属的，否则根本挨了不了几下。

肖明见他越来越用力，急忙叫人去拉他，但刚触碰到钟小明的手臂，就被他用力的甩开。

“都给我滚开！”他大吼一声，然后牟足了力气，勐得砸了下去，接着便趴在了罗斯身上一动不动了。

“都怪我，都怪我......”

听见他开始埋怨自己了，肖明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分开手下凑到跟前压低了声音说：“你不要这样，罗斯是为了救我们才落得现在的下场，要怪就怪达米尔！”

钟小明痛苦地抹着眼泪儿，而他都不记得上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了，浑身的力量都像被抽空了似的，瘫软地趴在罗斯的身上哭诉。

他侧着脑袋，望向蔚蓝的海面，波光粼粼地浪花，让他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究竟是自己的幻想，还是真实发生的。

钟小明一辈子见过太多的死亡了，以至于他都开始渐渐的麻木。

可当罗斯被死亡女神拥抱的时候，他为什么却不能做到冷酷的无动于衷呢？

懦弱？还是其他不可探知的原因呢？钟小明一遍又一遍地反问着自己，周围的各种声响开始逐渐远去。

浪花击打着船帮，发出了有节奏的震动，很快的，钟小明的忧伤便荡然无存了。

因为他发现，这种强有力的震动，并不是浪花导致的。急忙起身看向罗斯的胸口，里面那颗赤红的肌肉，又重新恢复了生命的律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