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传,京中如今有不少学子都知晓,吴楠手中的画里,有来年科考的考题。”
“砰!”
裴秋阳一巴掌拍在了榻边的小几上!
王万全和紫丹青梨一下跪在了地上,“殿下息怒!”
裴秋阳站了起来,明妍娇面上一片隐怒寒意!
“考题?他好大的胆子!”
科考乃是为朝廷选举人才!是为江山社稷而用!
他们这般将考题肆意泄露,便等于是影响了科考的真正目的!
让有才之人无法出头,无能之人占尽榜头!
长此以往,国家不得能人,必定祸象百生!
此等之举,与惑乱朝纲有何分别!
“消息可属实么?”裴秋阳问。
王万全跪在地上摇头,“这消息如今在京中已传开,那吴楠也是因着此番,才敢以高价贩卖画作。听说有不少读书人,倾家荡产去买他的画。”
裴秋阳冷笑,“还敢这般正大光明地卖。”
顷刻暴怒之后,她又瞬间冷静下来。
经历过前世种种,她已不再是那个一冲动便不用脑子的糊涂蛋了。
挥手让跪着的三人起来后,重新坐回榻上,拽下腕上的佛珠凝思起来。
吴楠上辈子就是在来年科考一举中榜的。
当初她就不明白,吴楠才学一般,是撞了大运不成?
如今想来,他这是早得了考题?
只是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书生,怎么得来的考题?又是怎么敢这样公开贩卖的?
他的背后肯定有人!
她猛地一握佛珠,抬眼,“紫丹,去问问东宫……”
话没说完,忽然又顿住。
紫丹看她,“殿下有何吩咐?”
裴秋阳皱了皱眉。
太子哥哥那日让她试探问出的诗,多半是已经知晓这个事儿了。
她若再贸然去东宫问什么,只怕会连带孔悦被太子哥哥更加误会什么。
若是将孔悦跟吴楠再次勾连到一起,那她女子的清誉将如何保全?
她再次慢慢地转起佛珠,“不必了。你们先下去。”
几人对视一眼,退了下去。
裴秋阳想了想,走到桌案边,写了一张字条,折好后,走到窗边。
推开,朝外问了一声,“可否帮本宫给国师送一封信?”
深寒之中,无人回答。
裴秋阳想了想,将信放在窗棱上,关了窗。
转回身,喝了口水,再去推开窗门时,窗棱上的信已不见了。
她垂眸,又凝思了片刻,关上窗户。
……
京城外的一座小宅院内。
无机看着手中那并不算十分漂亮的簪花体小字,眸色静缓。
秦风歪在一旁笑道,“小公主给你写什么情话呢?”
却见无机将信纸一收,就跟怕他会看似的。
嘴角抽了抽。
单手托着腮帮子,又笑道,“这两日京城中的闲话,你可听过么?”
无机将信纸认真折好。
秦风无奈摇头,往他跟前探了探,低声道,“都说诚亲侯世子准备……要跟九公主成亲了呢。”
然而这话扔下,垂眸折信的无机却似一潭深泉,毫无波澜。
秦风微讶。
这时,苏木走了进来,一双狞目朝屋内扫了一圈。
走到桌边,将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丢,森然道,“你准备怎么做?”
两人往桌上一看。
一张柔软的人皮面具躺在那里。
秦风伸手,拎起来看了眼,啧啧称奇,“厉害啊!小木木!”
说着,往自己脸上一盖。
原本平平无奇略显风流的眉眼,顿时变成了另一张温雅清隽的年轻男子模样!
若是裴秋阳在此,定然要被吓一大跳!
这张脸,正是文敬之的脸!
苏木嫌恶地瞪了他一眼,“也不嫌晦气!”
秦风笑,揭下面具,也朝无机看去,“看来是听说过了。叫小木木准备这么个东西,小和尚,你是准备要做什么?”
无机太后,仔仔细细地将那折好的信纸收进袖子里。
然后,慢声平缓地说道,“诚亲侯既然不想他儿子死,那便给这位世子一次死而复生的机会好了。送过去吧!”
明明一脸的淡定沉静,可这话里的森冷幽寒,却叫屋内另外两人瞬间毛骨悚然。
秦风一挑眉。
苏木狞笑起来,将盒子揣在怀里,出了门去。
……
桐华宫中。
宓嫔看向对面的秀露,“确定她安然回宫了?”
“是。”
秀露的脸色有点儿惊慌,“娘娘,这若是查出来,跟您有关系,可是株连九族的罪啊……”
宓嫔却笑着摇了摇头,“查到又如何?最好是都查出来。”
秀露眼露愕然,“娘娘!”
宓嫔走到窗边,看外头黑沉沉的天。
冷声道,“我说过了,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伸手,搭在寒凉的窗棱边,片刻后,缓缓道,“既然这样都死不了,那就毁了吧!”
秀露一惊。
又听宓嫔道,“去告诉德妃娘娘,我答的事,我自己会解决,无需她费心!”
……
丰照宫。
德妃合上手里的书,轻缓一笑,“还算有点儿骨气。”
灵枝将参茶端过去,“娘娘,宓嫔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德妃将书放下,接过参茶,掀开盖子时,热气飘散开来。
她笑了笑,饮下一口,道,“前些日子叫她亲手杀了的那个小太监呢?”
灵枝忙道,“让人收了在冰库里呢。”
德妃放下茶盏,笑道,“挑个时候,给她送去。”
灵枝应下,“是。”
……
翌日一起早。
裴秋阳没收到无机的回话,却收到了一张请帖。
镇远公府的早梅开花了,准备办一场赏梅宴,请了不少人去参加宴席。
裴秋阳看着那精致漂亮的请帖,只觉这纸张背后,都散发着浓浓的不怀好意。
随手便将请帖扔到一旁。
白芷走了进来,恭声道,“殿下,陛下宣召。”
……
养心殿内。
景元帝正在用早膳,德妃坐在他身旁,笑着给他布菜。
“陛下尝尝这个水晶小笼包,是妃妾亲手做的,您从前在浅邸时最爱吃这个了,不知妃妾的手艺可有退步么?”
景元帝含笑吃下,满意点头,“爱妃的手艺愈发精进了。”顿了下,又道,“你的身子不好,不必做这些粗活。”
德妃含笑放下筷子,在他身边坐下,温和地说道,“陛下是妃妾的夫君,只要陛下能吃得好,龙体安康,妃妾便别无所求。”
景元帝动容,笑着给她也夹了个包子,道,“你也要保重身子,如此,才能陪伴朕白头到老。”
德妃笑,夹起包子吃了一小口,又笑道,“妃妾记得,秋阳也是极爱吃这个的。”
景元帝笑着摇头,“她什么不爱吃?瞧那张脸圆的。”
“珠圆玉润才是福气。”德妃轻笑,“是有陛下宠着。”
景元帝边笑边用膳。
又听德妃轻叹了口气,道,“如今在宫中,有陛下宠着,秋阳才这般舒心。妃妾只担心,这孩子单纯天真,若以后嫁了人,过得不顺心了,可怎么办才好啊。”
景元帝喝汤的动作一顿,朝她看去。
德妃立时挤出一抹笑容,“都怪妃妾多嘴,扰了陛下了,陛下快用膳吧!”
景元帝却没了胃口,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转向德妃,道,“妃妾所言并无不是,朕最近也在为此事忧心。”
德妃心下微动,面上却是一片关切,“陛下心中可是有何主意?”
景元帝拉着她朝一边榻上的走去,受伤的腿还有些踉跄。
德妃伸手扶着他。
两人在榻上坐下,景元帝语气微沉,“你也知晓,秋阳性子顽劣,又是个不肯低头的,以后嫁了人,若夫君对她宠爱有加百依百顺也就罢了,可若是那人如文敬之那般,是个婆口苦心的,这可如何是好?”
德妃闻言点头,“陛下所虑极是。”
景元帝对德妃一向信重,便开了话匣子,“如那文敬之,朕自以为已是十分了解,且又同秋阳是自小的情谊,便对他十分信任。可是你瞧瞧,秋猎那一次,他都做了什么?若不是国师,秋阳只怕……”
说到这事,景元帝又动了怒,“朕如今想想都是后怕。”
听他提及国师,德妃面色微变,笑道,“幸而有国师,秋阳才能几次都是安然无虞。”
景元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又道,“如今朕也是怕了,唯恐那些个孩子,表面瞧着是个情深义重的,可私底下还不知存了什么心思。秋阳这婚事,朕真是头疼……”
堂堂帝王,能对一个女儿的婚事这般上心,足见裴秋阳在景元帝心中的地位。
德妃含笑,拍了拍景元帝的手,“陛下也不必这般杯弓蛇影,秋阳是个有福气的。”
景元帝反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她从小孤苦,幸而得你们这些年对她的偏顾,可又养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唉。”
德妃微笑,看了景元帝一眼,道,“秋阳如今这般,倒是也不拘着找个门当户对的,陛下不妨放宽了去看。”
景元帝心头一动,朝德妃看去,“爱妃的意思是?”
德妃笑道,“秋阳金枝玉叶,又是皇上的心头宝,能比得上她身份的男子,世间难寻。既如此,皇上不妨就替她寻个知心知意,保准能体贴爱护她一辈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