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公少有这样的情绪,不由心头狂跳。
话语也不自觉地弱了下来,可不等他说完。
就见无机清清冷冷地说道,“镇远公不知某说的是什么吗?”
镇远公一惊,无机的眼神太过冷静了,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所有的秘密与龌龊,都将无所遁形。
镇远公似乎是第一次发现,这位国师,当真是与世人不同。
他僵了僵,片刻后,斥笑道,“国师既然早就知晓,又何必再问。”
说着,又朝无机走来,“九公主若成了我镇远公府的人,那好处自是少不了国师的。只要咱们站在一条线上,这大玥朝自是无人能动……”
可话没说完,再次被无机打断,“镇远公图谋九殿下,是否问过九殿下的意愿?”
镇远公一愣,随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朝无机看去,“国师在说什么?意愿?她能进了我镇远公府,那是多少女子想都想不来的?”
说着,又看向无机,忽而想起李楠堂之前说过在云顶寺见到裴秋阳和无机的事儿。
似有所悟,笑道,“国师对那位九公主倒是不一般?不过可惜……”
他又摇了摇头,“如今,她已是我儿的人了。只要待会我儿带着她从林子里出来,那便……”
“镇国公软禁在此也有一个多时辰了,到现在还没听到什么动静,不觉得奇怪么?”旁边的元三忽而笑了声。
镇远公极其不满这样一个毛头小儿这般没有礼数地跟自己说话。
在此皱眉。
就听无机道,“抬进来吧。”
镇远公转脸,就见几个国师手下穿着灰衣云纹的弟子,搬着一……具尸体?放在了地上。
血腥味顷刻散开。
镇远公脸色不好地朝那尸体看去。
片刻后,猛地瞪大眼。
不可置信地扑过去!
哆哆嗦嗦地要去摸那地上的尸体,却又不敢去碰。
半晌,猛地回头,瞪向无机,“是什么人杀了我儿!”
被放在地上的,正是李楠堂!
死状极其凄惨——断臂废眼。
可见经历了怎样巨大的痛楚。
镇远公满脸铁青,目呲欲裂,双目充血!
就听无机依旧那副轻而淡冷的声音,缓缓道,“死于某之手。”
镇远公浑身一颤,扭身就抽了刀想去找无机拼命。
却被旁边的元三依仗推开,摔在了李楠堂的尸体旁边。
他看向无机,悲痛欲绝,“无机!你丧尽天良!妄为人佛!我要禀告陛下!将你碎尸万段!你这个恶鬼!”
最后那句,让一直淡漠凝寒的无机抬眸,朝他看了一眼,。
片刻后,缓声道,“恭候大驾。”
说完,便漠然地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镇远公的嘶吼在帐子里闷闷响起,“我杀了你!杀了你!”
元三撇了下嘴,又朝无机看去,“师父,逼他认罪的法子也不是没有,跟他废话那些做什么?”
说着,也不见无机答复,再次笑道,“师父如今的手段倒是比从前温和了许多,是有什么缘故么?”
刚说完,身前的无机忽然停下。
他疑惑地抬头,就见他朝一个方向看去。
顺着一起看过去,便看到了那人群之中也满身荣华似宝石一般绽开光芒的少女。
不由轻笑,“是九公主哦?瞧着倒是好好的,看来没什么要紧了。”顿了下,又疑惑,“嗯?那不是五皇子么?他如何会在这里?”
说着,警惕地回头看了眼身后镇远公的帐子处。
不想,再转回头时,就见无机朝那边走去。
连忙跟上。
……
而帐子这边。
在安悦华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后,一旁的孔悦想开口阻拦时已来不及。
站在后头的安悦容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垂下脸来。
被打得恍恍惚惚的李涵馨耳朵一直嗡嗡的,隐约听到安悦华这句话,登时魂飞魄散。
颤巍巍地转身,刚要开口。
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略带瑟缩的惊问:“秋阳,这是怎么了?”
秋阳?
安悦华一时只觉得这个名儿有些耳熟。
还不待仔细想。
就见一个身穿山水纹绣通身不俗的男子走了过来,不过面上似有几分内懦,将他原本清隽的贵气给遮盖了许多。
裴秋阳挑眉,“五哥怎么在这儿。”
裴正林朝四周看了眼,朝她道,“我的帐子就在那边。”又顿了下,压低了几分声音,“你没事儿吧?”
前世里,裴秋阳在他下令将太子哥哥围逼东宫之前,真的是一点儿都没看出来他是这样阴鸷狠厉之人。
就如同眼前,他从来在自己面前表现的都是懦弱的,小心的,还带着几分情真意切的关心之态的。
裴秋阳朝身后瞥了眼,果然瞧见裴正林所说的帐子就在柔妃的帐子后面不远处。
笑了声,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倒是五哥,听说你立大功啦?”
裴正林脸色微变,朝裴秋阳看了一眼,只觉得她自从及笄那日对自己突然发难开始后,就变得十分不同。
从前对他的亲近和信任不见了,话语里都是明显的疏离和讥弄。
他暗暗警惕。
面上却一副羞赧模样,“哪有什么功,倒是不小心带累了父……”
话没说完。
旁边的安悦华已经十分不满地开口了,“公子便是这位小姐的兄长么?”
裴正林一愣,在看到安悦华时,也是微微讶异。
朝裴秋阳看了眼。
裴秋阳正仔细瞧着这二人呢——前世这两人能勾搭到一起,必有缘由。
见裴正林朝她看,也不吭声,反而笑了下,十分地……张狂。
安悦华果然立时恼了,“公子,令妹方才随意指使家中下人责打镇远公府的千金,言行无状,十分粗鲁。贵府平时对子女的教养,也未免太过疏漏,这般任性跋扈之人,我在京中尚未见过!”
说着,还居高临下地朝裴正林看,“不知贵府是哪户人家?竟连我安南侯府和镇远公府都不放在眼里?”
裴秋阳乐得让安悦华对上裴正林,嗤笑了一声。
裴正林心下暗恼,朝地上满嘴是血还昏昏沉沉的李涵馨看了眼,又朝安悦华望去。
安南侯府么……
那不是,先安太妃的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