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敬之大喜,当即回头朝无机行礼,“国师。”
无机朝他看去,视线在他腰间挂着的绣牡丹荷包上扫了一眼,转开,走到元二跟前,淡声问:“怎么回事?”
文敬之一僵,笑了笑,抬头转身,“国师,下官翰林院侍讲、诚亲侯世子,文敬之,先前与您见过两次,不知您……”
元二红着眼指着一块看上去不过中等却已经碎掉的佩玉,委屈开口。
“师父!这个人好奇怪!他刚刚非要塞给我这个东西,问我,飞云宫里有没有近身伺候师父的姐姐。我没说,他就把这东西砸碎了,还说是我弄的。要是不老实告诉他,他就去告诉宫里专门打小孩的大人去……”
文敬之陡然色变,忙笑,“不是!这孩子,怎么乱说话呢?我,这,下官当真不是这个意思,这佩玉不是你非要拿去玩,自己打碎的么……”
却被元一粗暴地打断,“我师弟从来不会撒谎!而且也从来不会抢别人的东西!”
他掐着腰怒视文敬之,“你什么意思?威逼利诱?对个小孩子?难为你堂堂个大人,竟然对小孩子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文敬之的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他当即转向无机,“国师,下官奉太后之命前来问望国师,国师若不喜旁人对国师的关心重视,也不必如此羞辱人!下官这就告辞!”
说完,竟一甩袖子要走!
元一几乎都要气疯了,跳着脚就要去抓他,“你站住!你什么意思!明明是你窥探飞云宫在先,欺负我是师弟在后。还想嫁祸我师父仗势欺人?你当我师父好欺负是不是?你别走!”
文敬之被他一扯袖子,果然走不了。
就听无机道,“诚亲侯世子若是想问飞云宫内部事宜,尽可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不必如此曲折迂回。贫僧乃出家之人,不懂这些。”
文敬之到了嘴边的喝骂顿时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与无机这般坦然风轻的态度相比,他那点子心思和手段,当真恶臭如烂泥。
他的面色愈发难看,却又要做出一副文雅霁月的模样来。
甩开元一的手,笑着朝无机拱了拱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下官打扰国师了。奉太后之命,有几句话想问问国师,不知国师可方便?”
元一立时瞪眼,却见无机伸手,一甩臂间拂尘。
“请。”
出雅姿态,令人望尘莫及。
元一气急。
文敬之的眼角又有几分暗色。
不论是什么人,在这如雪山天人的国师面前,都能被比得形秽不堪。
可恶!
……
飞云宫乃是先祖九日祭祀时休息用的地方,虽然后来已基本不用,可内里装饰,各处精致,也不是一般的宫室能比的。
然,此等大气磅礴贵雅不俗之景,却都不在文敬之眼中。
他进了飞云宫后,目光在各处转了一圈。
笑道,“这飞云宫偌大的宫室内,伺候的人还真少啊!国师何等身份,竟然只吩咐了这么几个人?内务府到底是怎么办事的!”
说着,还朝无机笑道,“国师放心,等下官回去后就禀告太后,让内务府再给您安排一些机灵的人手过来伺候。”
元一拉着还在红眼睛的元二,在旁边冷笑,“这可不敢劳烦文大人了,您位高权重的,在太后跟前儿都能说得上话,不知多少人巴结着呢!咱们飞云宫没权没势的,求不到您跟前啊!”
文敬之怎能听不出他是在讽刺自己。
却只当没听见,笑了笑,又故意朝两边是留给伺候宫人休息的偏殿、山房耳房多看了几眼。
无机只淡漠地走在前头,对他的小动作丝毫不曾在意。
就是元一可看不下去他这贼眉鼠眼的模样。
恨恨道,“不知文大人在找什么啊?跟我说一声,我帮您一起找呗!”
文敬之朝前方淡冷清寒的无机看了眼,笑道,“偌大飞云宫,也不见宫女伺候,实在不妥。下官方才瞧着,有些地方都落灰了。当真委屈国师了。”
无机走到了飞云宫中一处从前是用来喝茶,如今他只做接待众位大臣的偏殿门口。
抬手,“飞云宫有御赐的雨前龙井,文大人可要尝尝?”
文敬之一喜,暗道,这奉茶的时候,总有宫人出现吧!
他就不信,裴秋阳若真在这伺候了,就能一点蛛丝马迹都不露!
笑了笑,道,“如此,便搅扰国师了。”率先走进偏殿内。
无机抬眼,朝西殿的窗户上扫了一眼,没有看到那熟悉的身影,顿了下,转身,走了进去。
元一撇撇嘴,拽着元二走进茶房,还推了把门边的小椅子。
一边还骂元二,“你这个傻子,人家把佩玉砸碎,你就不会直接扔他脸上去?耀武扬威的坏东西!连不懂事的小孩子也欺负!我弄不死他……”
没说完,就见茶房后面的茶阁里走进一个人来。
正提着个茶壶左右看,闻言,抬头看他们,“什么欺负啊?”
正是裴秋阳。
元一吓了一跳,猛地瞪了眼门边畏畏缩缩的小椅子。
小椅子后背贴着门,低下头,装不存在。
裴秋阳走过来,将那茶壶放下,又看了眼元二,“怎么回事啊?这是哭过啦?谁欺负你了?”
元二一听,眼眶一红,又要哭。
被元一在后脑勺上狠狠地拍了下,“还敢哭!没用的东西!”
裴秋阳眉头一皱,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元一,“人都要哭了你还欺负,你是不是做师兄的呀!我看他这么傻,就是你打的。”
“你!”
元一气得跺脚,想跟她拌嘴,又想起方才的事儿,索性一瞪眼,“红颜祸水!”
“哈?!”
裴秋阳张大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前世就有人这样骂她,说她害了大和尚,红颜祸水怎么不去死!
这个元一,今儿个不好好地收拾他一顿,看他还口无遮拦!
她少有怒色,可偶尔几次,元一都会下意识生出几分畏惧。
瞧她又像是要生气的样子,立时转移话题,“那个文敬之,你认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