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而咬了下下唇，心虚地朝别处瞥了瞥。
“我，我就是有点儿紧张，紧张就会话多，您不要，不要这么看着我……”看得我更紧张，心跳也快，脑子嗡嗡的。
无机眸色微深——紧张就会话多？
那从前，她总在自己耳边说笑不停，也是因为……紧张么？
他垂眸，又看了眼那揪着自己袖子的手，顿了下，转过身，道，“莫怕，有我在。”
裴秋阳猛地瞪了下眼，被他拉着不由自主地往前走时，又忍不住看向他的背影。
心里也不知怎么的，酸酸的，又有几分欢喜。
“国师！你……”
她小跑着凑到无机身旁，正准备说什么，就见他站住了脚，朝身侧一边的一间店面看去。
这街道上，多是摊贩，却也有几间像是连着地面上的地下铺子，不过大多关着门，也没见人招呼出入，故而裴秋阳先前也不曾多留意。
现下跟着无机的目光看过去，就见这间铺子的门面跟其他的有些不同。
门板乌黑，半开半掩，能看到里头隐约昏暗的灯光。
旁边立着个门匾，上头用朱砂色描着——梦同。
黑色的门板，朱砂的店名。
怎么看，都怎么透着一股子阴森诡异的气氛。
裴秋阳不由往无机身后躲了躲，小声问：“国师，这是什么地方啊？”
无机收回视线，看了她一眼，缓声道，“这是一间卖毒要的店。”
裴秋阳倏地瞪大眼，“毒要？”
“嗯。”
无机并未打算瞒她，见她惊讶，握着她的手还稍微往跟前拉近了几分，“上次的刺客所服之毒，便是出自此处。”
顿了下，又道，“内务府有个犯了事的总管，之前也在大理寺被这种毒所杀。”
难道说的是黄启福？！
裴秋阳被他的话震惊到了，没有注意到他细微的小动作，不由朝那店看去，“那……”
就听门后，传来一声问：“贵客既已登门，怎地也不进店内来？”
那声音……嘶哑得厉害，像一只扯着嗓子的乌鸦。
裴秋阳微微张嘴，转头一看，浑身一个激灵——我天！这得有一百岁了吧？
两人的面前，乌黑的门缝中间，一个满脸褶皱鹤发鸡皮的老者，正站在那里。
形如枯槁，皮包瘦骨，与他身旁那血红的店名一映。
无端叫人觉得，这人，就跟是从地府黄泉下爬出来的老鬼似的，一双阴沉沉的眼，浑身死气萦绕，周身血色漫延。
裴秋阳又往后躲了躲。
就听无机道，“更想幽冥事，唯应有梦同。打扰了。”
说着，竟是要朝那老鬼走去。
裴秋阳惊了下，悄悄地拽了拽无机，没拽动，只好跟着他小步朝那边挪。
就见那像鬼一样的老者离他们越来越近，不由心下愈发跳得厉害。
——没人知道，她最怕鬼的么？
却见那站在门前一脸凶煞的老者，忽而咧开没了几颗牙齿的嘴，嘶哑着笑了起来。
“哎呀，我的国师啊！”
裴秋阳大叫一声，一下缩在了无机的身后，再不敢抬头！
“哈哈哈！小丫头，恁害怕啊？”老者的笑声虽然嘶哑，却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的怪趣味。
无机脚下顿了顿，朝身后瞥了眼——她方才说什么？
……我的国师？
握着裴秋阳的手不自然地收紧了几分。
裴秋阳察觉到，小小地抬眼，果然看到无机朝她看来的目光，立时委屈地眨眨眼，“我，我不是故意的，我……”
“害怕？”无机突然问。
声音清寒，却并不叫人觉得冷漠。
她咬下唇，似乎觉得这样有点没面子，可瞄了眼那边的老者，又不敢逞强，小小地点了下头。
门边，老者又笑了起来，“爷爷又不会吃人，你怕什么呀？”
“吃人！”
裴秋阳猛地想到方才见到的那堆白骨，只觉今晚只怕要会做恶梦了。
身前的无机又隐隐皱了下眉。
再次少有地生了几分悔意——不该带她来的。吓得脸都白了……
这时，门边的老者往后让开了半步，再次笑道，“贵客既晓得鄙店的规矩，那便请进吧！”
无机却没动，只朝裴秋阳看去，“可能撑得住么？”
他少有这般和颜悦色，倒是叫裴秋阳方才陡然被吓到的惊惧给分散了不少。
朝那笑得龇牙咧嘴的老者瞄了眼，轻吸了一口气。
点头，“嗯，撑得住。”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耽误国师的事情！
无机见过她太多次这样悄悄吸气，自己给自己撑气的样子了。
顿了下，忽而道，“下次再来吧。”
说完，竟转身就要走！
裴秋阳惊讶地瞪眼。
门口的老者却靠着门，笑起来，“贵客，鄙店接客，只接一次，若此番走了，下回，可是进不来的啊！”
无机脸色一寒。
裴秋阳立时急了，拽了拽无机，“国师，我没事的！不要耽误了您的事情。”
无机再次低头看她。
小丫头瞪着漂亮的眼睛，皎白的小脸上，满是关切和认真。
尽管她已经全力掩盖了。
可那被握着的小手，却还是有轻微的颤抖。
是真的怕。
她在怕什么？
无机顿了顿，松开手掌。
裴秋阳一愣，低头看去。
就见无机张开的手再次伸过来，然后，宽大的掌心贴在了她的掌心上。
在裴秋阳的注视下，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地，穿过她胖圆的指间，收紧，握住。
十指交握。
裴秋阳眼底微颤。
就听头顶传来无机的轻声，“莫怕，我不会松开你。”
裴秋阳看着那交握的两只手，紧贴的掌心有丝丝的潮湿，也不知是谁的掌心在冒汗。
抿了下唇，抬头，朝无机笑：“嗯！”
门口，人模鬼样的老者嘿嘿直笑，“哎呀，年轻儿女啊！若是我家那老婆子瞧见，还不知怎么羡慕呢！”
无机转身，再次拉着裴秋阳，越过那黒木红字的店门，走进了店内。
迎面就闻到了一股极怪的味道。
似香似甜，却又有股子腥味，还有一种黏腻让人闻了后觉得不舒服的气息。
裴秋阳不由朝那气味传来的方向看去。
瞬间面露惊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