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情况不对,王明远赶忙去求助康朗香。
从屋里出来,找到在林间小广场上指导着一干人加工晾晒药材的康朗香:“快帮我看看,我这是生漆疮了。”
“怎么出去买羊还染上漆疮了?”康朗香微微皱起眉头问道。
王明远将自己在陈家沟接触到树漆的事情讲了一遍。
康朗香顿时笑了起来:“我看看!”
见康朗香朝自己的手抓来,王明远赶忙让到一旁:“会不会传染?”
“漆疮不会传染,放心吧!”康朗香笑道。
抓着王明远的双手看了看,她点头道:“确实是漆疮,不过……我这里也没抗过敏的药啊。”
“那怎么办啊?”王明远苦笑,忍不住又抓了抓两只手的手背。
康朗香见了,赶忙出声让他止住:“别乱抓……漆疮,越抓越热,越热越痒,传得越快。”她四下看了下,回屋取了一个盆子出来,跑到溪流边,端了一盆瀑布流水回来。
“这水凉,把手放水里泡着,这样能止痒。”
康朗香将水盆往地上一放,随手拖过个小凳子让王明远坐下。
王明远将手放在水盆里泡着,果然感觉舒服了很多:“三叔之前弄柠檬汁给我洗过手,这东西好像没什么用。”
“柠檬汁有一定的止痒作用,但要治好,很难。你等着,我去给你挖点药草,明天保证把漆疮给你治好。”
康朗香随手跨上在小广场一边放着的药篓,提了药锄头就走。
王明远见状,赶忙冲着张守忠屋子叫:“三叔,出来一下。”
在屋里拿着根小木头用砂纸细细打磨的张守忠听到声音,打开房门钻了出来:“怎么了?”
“康朗香帮我去采药治漆疮,她这一个人进山,我不放心,想请你跟上去看看。”
“行!”
张守忠将小木头和砂纸放下,从墙上取下五六半紧跟着出了屋子,朝着康朗香追去。
那小木头,是张守忠为自己女儿制作的磨牙棒。
这中年男人,心里的柔软超乎想象。
娃都还没满月就想着做竹马,被王明远止住后,又开始弄上磨牙棒了。
好歹这时间上还比较接近,他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张守忠和康朗香回来的挺快,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就赶回来来。
药篓里装着的,是一种树木的枝叶,在王明远的印象中,这种枝叶挺常见,只是叫不出名字来。
简单地在溪流边清洗一下,康朗香拿着药材使劲地甩了甩上面的水汽,然后回屋去了。
不一会儿功夫,屋顶烟囱中青烟鸟鸟,王明远跟进去看了下,看到康朗香正将那种药草放灶上锅里加水煮熬。
“这是什么药?”王明远好奇地问。
“叶下珠!”康朗香说道:“这是漆疮的克星,用它来熬水清洗生漆疮的部位,哪怕是红肿烂痒的,要不了几天都能痊愈。”
“这么神奇的吗?”王明远惊叹于它的效果。
“这也不是啥药书上记录的法子,是老辈人传下来的,我当时学医领我入门的老中医教我的,我曾见他用过这方法,效果真的很好。”
康朗香说着,从桌上拿起一个手抄本,翻开其中一页给王明远看。
上边的,记录着好几种民间方子。字体歪歪扭扭的,想必那时候,康朗香写字还没得到足够的训练,更像是在画。
现在她的字已经能写得方方正正的了。
字里行间,看得出她这学医路的艰难和用心。
至于其它方子,王明远也只是瞟了眼,发现那些稀奇古怪的叫法,他根本无法将药名和药材对上号。
不过,既然康朗说说这所谓的叶下珠能治疗漆疮,他还是很相信的。
药草在锅中熬了大半个小时,原本清澈的水渐渐变得如同红糖水一般。
康朗香就在这时,将药水舀到盆里,放在一旁晾着,交代道:“等这药水不烫手的时候,把生疮的地方好好洗一下,每隔半小时左右一次。另外,你还可以弄点蜂蜜涂抹,也有一定效果。”
蜂蜜还有这作用?
王明远微微愣了下,既然康朗香说有用,那就不妨试试,很多人还用蜂蜜水润肤呢。
王明远点点头,端着盆子回自己木屋去了。
上次割岩蜂蜜,大部分售卖,还有一些留着平时冲水喝,他倒也不缺。
用药水洗过手后,他又用蜂蜜涂抹在自己手背上。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他都在重复这件事情。
没想到,到了傍晚的时候,手上的瘙痒,似乎渐渐没了。
他还担心晚上自己没法入睡,这下舒坦了。
吃饭、睡觉,第二天早早醒来的时候王明远发现自己手上的红肿,很神奇地没了。
然而,天却下起了大雨。
无论是进山踩点抓野兽,还是进山采药,都干不了。
他正想回去睡个回笼觉,屋外却传来了张守忠的叫声:“都赶紧拿上锄头工具,去药田里捞沟。”
王明远赶忙走到外边走廊上,问道:“三叔,咋啦?”
“这雨下得太大了,药田里的沟淌山水,不少地方要赶紧疏通一下,不然有些地方怕是会被水冲!”大雨中的张守忠,身上湿淋淋的。
他说了一声后,忙着去叫人手。
眼看赤灵芝越长越大,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该到收获的时候了,这种时候要是被冲毁,那可是不小的损失。
王明远也不敢大意,连忙换了鞋子,提着锄头跟着冲了出去。
紧随其后的是韩小玲和唐念秋,两人也不慢。
农场里,各家各户,只要在农场的,全都一下子涌了出来,分别由张守忠哥三个,还有李同、宋庆文等人,各自带着几个,朝地里跑去。
韩小玲和唐念秋则紧紧地跟着王明远,一路在一墒墒赤灵芝间的小沟里查看,但凡发现有杂物淤堵,快速进行疏通处理。
长时间生活在这天坑里,哪里是什么样,走了不知多少遍后,他们都非常清楚。
先将几个紧要的地方进行疏通后,又一墒一墒的检查。
好在天坑里此时的人不少,大约也就花了半个小时候,就全部巡查完毕。
幸好张守忠问题发现得早,不然,真有几个地方会被雨水冲得一团糟。
所有人都成了落汤鸡,包括马翠他们三个老师。
王明远赶忙回了屋子,找了红糖,又切了些姜片,在厨房生火,熬煮一大锅姜汤。
这大早上的,一个个惶急火燎地从被窝里钻出来,紧跟着就被大雨淋个透心凉,怕是有不少人会因此而感冒。
就在一干人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有人忍不住地打冷颤,还有人打起了喷嚏,趁着刚出现问题,赶紧治一下。
让换好衣服的韩小玲在火边看着熬糖,王明远又去找了康朗香,准备让他熬上一些中药,有病治病,无病预防。
反正所要用的药材都有,事情倒也简单。
康朗香作为医生,当然知道这种突然遇冷犯病的情况,也开始忙活起来。
大山里天气变化不定,很容易生病,不得不防。
从康朗香家出来后,王明远开始在想,自己回到2023的时候,得好好给他们准备些水衣、水鞋之类,要不然,经常弄得湿淋淋的,可遭罪了。
张守忠一直就在自己木屋的廊柱下站着,看着伴随着一阵阵狂风摇摆的树木,和久久不见停歇的大雨,脸上充满忧虑。
王明远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站到廊柱下边,给张守忠递了支烟,点上后问道:“三叔,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那么大的雨,咱们张家坳那么多玉米,有没有被风吹倒,田埂有没有被水冲垮,还有那许多鱼……青壮可全都在农场啊,剩下的都是些女人、孩子和老人!”
都是自己亲手栽种在地里的,看着由一棵种子变成苗,再不断壮大。
眼看着越来越好,心中正是充满希望的时候,要是因为一场天灾,弄得一塌湖涂,那心是会滴血的。
农民种庄稼,向来是看天吃饭。
那些不知撒了多少汗水伺候出来的东西,若是一下子毁了,都不知该找谁说去。
“担心的话,咱们回去看看!”王明远果断道。
粮食,对于农民来说,才是最大的依靠。
他再一次站到雨中,冲着一个个或是站在廊上,或是站在窗口边的人喊道:“女人们留下,男人们,都带上工具,这么大的雨和风,咱们的哪些庄稼怕是得遭灾,必须赶回去看看,为了秋天的收成。”
听到他的喊声,所有人都钻出屋子。
男人们都纷纷拿上工具行礼,也不管刚换好的衣服,重新站到了雨中。
王明远回到屋里,跟韩小玲交代一声,见红糖水已经熬好凉着,他端了汤水,取了大碗,让即将赶往张家坳的每一个人,都喝上一碗。
虽是糖水,却硬生生地喝出了酒的火辣壮烈、
然后,王明远和张守忠两人领头,急匆匆地往张家坳赶。
车子动不了,只能步行。
一干人一路上连走带跑,土路泥泞,湿滑无比,几乎每一个都滑到过数次,但每一个都一声不吭地爬起来,继续往前赶。
以往要三四个小时才能走完的路,硬是被缩短了半数,大伙心里都很急。
到了张家坳,一干人直奔田间地头。
只是到了地方,才发现,已经有人早他们一步了。
村里的男女老少,几乎都在地里奔忙,捞沟排水,打桩修补被冲垮的地埂,更让王明远和张守忠诧异的是,更多是陈家沟生产队上的人在帮忙。
那是由陈尤东领头的二十多个青壮。
“你们怎么来了?”王明远和张守忠迎了上去。
“这不是看你们人都在农场吗?”陈尤东憨厚地笑笑。
“作为队长,你不领着你陈家沟的人去招呼自己的田地,跑我们这边来帮忙,合适吗?”王明远微微皱了下眉头:“陈家沟的土地面积更广,更需要人手。”
“没事儿,我们陈家沟田地是多,但人手也不少啊,事情我已经交给几个比较实在的发小负责着,他们会处理好的。你们这些地里,无论是禾苗还是包谷,长势都比我们的好,是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的,可不能让它们遭殃,那太可惜了。
远哥,你放心,我们会把事情做好,你为我们做了那么多,大伙都知道感恩,就让我们也多少帮忙做点吧,这样,大伙心里也能舒坦些。”陈尤东抹了把眯眼的雨水,大声说道。
他说完,转身招呼人手,又在各处奔忙,干劲十足。
“这小子……”张守忠在看到奔忙的陈尤东等人时,脸上终于露出些笑意。
“都是好样的。”王明远也笑。
他忽然觉得,自己帮陈家沟所做的那些事儿,没白做。
要的就是这种淳朴的感觉。
有这么个敢说敢做且知道感恩的家伙领头,何愁日子好不起来。
两人相视一笑,也加入田地各处的水沟疏通和地埂修补。
这一忙,又是一个多小时。
雨水太大,就连张守忠都说,在张家坳生活了那么多年,就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雨。
而且,这雨来得太突然。
昨天晚上还月明星稀的,谁想到,大早上的突然下起来,还一下就下了那么长时间。
吸饱水分的包谷地里,泥土都出现了成片滑动的情况,各处地埂,更是有多处倒塌。
要不是陈尤东带人来帮忙看护,怕是很多地方会被毁掉。
雨一直持续到下午近四点的时候,才渐渐小了下去。
一干人总算可以稍稍松了口气。
让忙碌了那么长时间,又冷又饿的村民回家去换衣服做饭,王明远和张守忠继续在地里巡查着。
好在这里地势较低,突然刮的强风没有山里大,包米杆虽受了些影响,但只是微微的歪斜,等天气晴开后,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恢复。
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后,两人也顺着前往陈家沟的土路去看了一遍,发现陈家沟的田地里问题也都处理得很好。
不难看出,陈尤东这人的计划和安排能力也不差。
事情做到这份上,也已经算是尽力了。
给张守忠点了支烟,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张家坳。
半道上,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的一声怒骂:“妈的!”
两人扭头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见有一人从山坡林子边上的小道上站了起来,忽然看到下边大路上的王明远和张守忠,慌忙转身就又钻进了林子。
王明远和张守忠对视一眼。
“这人咋看着有点眼熟啊!”张守忠皱着眉头小声说道。
王明远却是眯起了眼睛:“是很眼熟,我们昨天才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