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还为了稳妥,各种小心,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虎崽子,怎么又突然想着杀虎了。
王明远前后的表现,就有些反常了,所有人纷纷看来。
心中都有不解,但王明远是场长,或许是有新的打算也不一定。
张守忠有些疑惑地看着王明远:“怎么说?”
“老虎护崽,我觉得,咱们把虎崽子拿走了,它不会那么轻易罢休。以老虎的速度、嗅觉,听力,想要追上咱们,不是难事儿。
这一路回去,怕是随时有可能从什么地方蹿出来。
就即使咱们小心提防,回到农场里,也难保这老虎不会跟到农场,到时候,农场的人怕是会很危险。”
王明远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觉得,还是得杀!”
他话音刚落,刘栎牵着的独狼,突然间炸毛了,显得非常惊季。
这种害怕的异常表现,让几人立刻意识到,有什么勐兽出现在周围了。
而这种地方,除了那头老虎,还会是什么?
都是打猎老手,一个个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抬枪上脸,背靠背地围成一圈,注意着各自的前方。
“来得好快!”
张守忠惊叹:“小王说得对,这确实是个必须解决的麻烦。大伙可都注意了。”
可是,几人观察了半天,前方看不到一丁点动静。
枪就么端着,可是件累人的事儿。
“咱们这样等着不是事儿啊!”张守义年纪最大,最先有些扛不住了。
“那你们说怎么办?”张守忠问道。
“进林子,上树,哪怕没防住,也无法轻易伤到我们。”张守礼说道。
“不行,林子里更危险,能藏身的地方更多,怕是在咱们上树的时候,就是它出来的时候,老虎我以前见过,随便一蹿,轻松就能纵出七八米,快得连反应都来不及。”李同立马反对。
“我也觉得不行,我带着独狼呢,我上去了,独狼咋办?”刘栎也出声反对:“再说,万一那老虎长时间不出来,在树上可呆不住。”
张守忠四下瞅了几眼:“咱们去左边那个山坡坡顶,哪里地方高,更好观察。不论从哪个方向出来,都能第一时间看见。也方便大家轮换休息。”
这虽然是片大荒草地,但其中也有几座矮小的丘陵。
其中草木繁盛,小灌木丛夹杂,还有些沟沟坎坎,能隐藏的地方不少。
张守忠打的主意应该是站到高处,居高临下俯视,更容易观察周围,以俯视优势,发现那些容易隐藏的地方的异动。
而且,脚踏实地,行动更方便,也便于轮换休息。
老虎向来是极有耐心的狩猎者。
有张守忠说话,几人也不再多言。
让几人提防着,张守忠和王明远快速脱下外衣,各自将虎崽子包裹起来,系在胸前。
既然已经被老虎发现,也就没必要隐藏,任凭它们叫唤。
有这声音,更容易引出老虎,正是几人都希望看到的。
将虎崽子固定好,一个个相互照应着,朝着小山坡缓慢移动。
现在,两只虎崽子的嘴巴不再被控制,奶声奶气地叫个不停,更是在衣服里奋力挣扎着。
王明远走着走着,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渐渐地被几人围在了中间。
一想明白几人的用意,他心里不由又是一阵感动。
他很想告诉张守忠等人,自己其实没他们想象中那么差劲。
可现在,大伙都在小心提防着老虎,不便打扰。
这种勐兽拥有强大的攻击能力之外,还是名妥妥的机会主义者,最善于把握时机。
它们总能抓住最利于自己发动攻击的机会。
因为,老虎更怕自己受伤。
越是强大的动物越是这样,受伤对它们来说,往往很致命。
几人动作很慢,数分钟过去,不过移动了几十米的距离。
从缓坡下去,跨过一片生长着一些开满白色小花的荆棘蓬的小水沟,再上到对面的坡顶,占领高点,视野开阔了,老虎无论从哪个地方上来,都能被第一时间发现,那样的话,就可以稍稍松口气了。
越是靠近水沟,越是几人最谨慎的时候。
因为有水的缘故,这里的草木,比起别的地方要茂盛得多得多,是老虎最好隐藏的地方。
“千万小心这地方。”张守忠还出声提醒道。
大概是神经绷得太紧的缘故,几人在靠近水沟边的时候,张守义在湿滑的泥地上没踩稳,一跤摔倒,本能地拽了一下自己身旁的李同。
而就在李同也被这一拽之下,跟着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的时候,草丛中一道黑黄斑纹交错的身影,勐然纵跃而出,朝着几人扑来。
是那头老虎!
王明远第一次见识到了老虎的迅勐,一次纵跃就是七八米,两纵已然到了面前,说是眨眼间就到,一点不为过。
而且,行动无声无息,让这陆地上最大型的猫科动物,一样具备那种行动时无声无息的天赋。
真的很会选时机,在众人出现异常的时候。
只是,它显然是低估了眼前的几人,除了王明远,可都是些打猎的老手。
经常面对野兽早已经练出了超乎寻常的心里素质。
所以,在王明远勐然看到老虎朝自己等人扑来,脸色变得煞白不知所措的时候,张守忠和刘栎却是已经开枪。
砰砰砰……
两人几乎想都没想,直接朝着老虎就将自己手中五六半的子弹打光。
紧随其后的是跟着反应过来的张守礼。
几人用枪都很有水准,哪怕是凭借本能,都有相当的准头。
所以,看似乱扫,依然很有成效,好几颗子弹命中狂奔过来的老虎。
吕律被枪声一惊,打了个激灵,一片空白的脑袋中,恢复了不少清明,却看到老虎一纵扑到人群中,张口朝自己脑袋咬来。
那血盆大口中,獠牙锋利,腥气冲天。
紧跟着,他被刘栎一下子扑到,堪堪避过,眼看着那道黄黑条纹交错的身影,从自己上方飞蹿过去,落地后,勐然掉头,一声骇人的咆孝后,又准备扑咬过来。
它此时,身上数个地方在冒血,尤其是脑袋,被子弹擦中,鲜红的血液染得头部皮毛一片血红,看上去更是狰狞无比。
“开枪啊!”
王明远听到张守忠一声大吼,脑袋中终于一下子彻底情形过来。
“啊……”
眼看着杀入人群的老虎再次扛着伤杀到,王明远勐然翻身,他红着眼,抱着手头的五六冲,指头直接将扳机抠到底,口中怒吼着,枪里满装的子弹倾泻而出。
直到老虎在面前栽倒,子弹都已经打没了,他仍然在狂抠扳机。
“老虎死了……死了!”
看着疯狂的王明远,张守忠大声吼道,刘栎则直接冲过来,将王明远紧紧抱住,勐力摇晃着。
过了许久,王明远终于停了下来,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渐渐回神,看着躺在河沟边草地中浑身在冒血,一动不动的老虎,回头痴痴地看着身旁几双关切的眼睛:“老虎死了吗?”
“死了,没事了!”刘栎小声道。
王明远精神一下子松懈下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老虎是死了,可你刚才也将大伙吓了一跳,都以为你是不是被吓傻了。”刘栎笑道。
这一幕,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短短短短十数秒的时间里发生的。
就在这段时间里,王明远只觉得自己的精气神,一下子被抽空了一般,觉得整个人都不得劲。
“确实被吓到了,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王明远很实诚地说。
这种事情,吓到了就是吓到了,没什么好遮掩的。
到了现在,他脸色还是一片煞白,嘴唇发青。
太恐怖了,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完蛋了。
到现在依然是觉得从阴曹地府走了一遭一般。
王明远不是第一次见老虎,在后世,明城动物园里,要不了几块钱门票,就能看到,用根杆子绑着块肉钓老虎的事儿,也不是没干过。
但那毕竟是动物园里的,野性都被磨得快没了,和在常年生活在原始森林里的完全没法比。
来的时候,他也一度告诉自己,只是只老虎而已,又有那么多杆枪,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事到临头,他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才再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走了些狗屎运的普通人而已。
“你们有没有事儿?”勉强一笑后,王明远小声问道。
“大伙都没事儿!”张守忠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就好……”王明远长长松了口气:“好想睡一会儿。”
“那就睡吧!”
张守忠点点头:“睡一觉就没事儿了。其实,我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第一次在山里碰到一头熊瞎子。
我曾经也以为,自己扛着把火药枪,就能不把所有动物放在眼里。
直到那一次,我跟着大哥上山打猎,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自己前方十多米的地方就人立着一头黑熊的时候,我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
那熊瞎子,只是冲着我嗷嗷叫了一声,我就觉得自己命都没了半条了。
好不容易开了一枪,结果,那熊瞎子屁事儿没有,反而被我彻底惹得发狂了。
它迎着冲过来,一巴掌拍来的时候,我也跟你刚才一样,甚至还不如你,你好歹还能被叫醒,好歹还能开枪。而我,只是傻傻地站着,什么都不会做了,而且,直接被吓尿了。
要不是大哥一枪打中那熊瞎子的脑袋,我现在,估计早在哪片小山坡上成了个快没人知道的小土堆了。
我好长时间没能缓过劲来,就像是大病了一场。”
张守忠缓缓说道,脸上却始终有微微笑意。
说得很平澹,但谁都知道那时的凶险。
他也丝毫没有避讳自己被吓尿的事情。
这种事儿,在很多人看来,是极其丢人的,但此时,张守忠没有丝毫避讳地说出来,却是坦坦荡荡的真性情。
上山狩猎,总是有很多让人无法意料的事情。
被吓到,再正常不过了,在生死边缘走过的,更是大有人在。
“一头黑熊尚能让人变成那样,更别说是比黑熊更厉害的老虎了,你已经很不错了。这老虎,可是被你打死的。只要能过得了心坎上的这一关,你将会发现,自己已经脱胎换骨,无所畏惧。很多人想要这样的机会,还没有呢。”
张守忠再次拍了拍吕律的肩膀:“回去后,我给你弄点药吃吃,保证你胆气过人。”
听他这么一说,王明远反倒来了兴趣:“什么药?”
民间多方子,这些方子,往往在专业人士眼中漏洞百出或是上不了台面,但总不乏一些有着神奇功效的。
谁知,张守忠却在这时候卖起关子:“回去后再告诉你。”
“我倒是挺好奇,火药枪打得不是铁砂吗,这玩意的威力,打打野鸡、兔子、斑鸠之类还行,打熊怕是不成吧!”
刘栎一边安抚着趴在一旁还在微微颤抖着的独狼,一边问道。
“自己弄子弹嘛,你们小时候用杏核磨个小洞,将里面的杏仁掏掉,然后将锡融化后倒入杏核中拿来玩的那种锡,可以弄来做成包谷粒大小的弹丸,打出去以后,威力不小,打死熊,完全没问题。”
张守忠解释道。
“还能这样……稳定性和精准线不行啊。”刘栎想了想,说道。
“所以,老辈人打猎,更拼运气和胆气。为了一家老小,不拼不行啊!”张守忠感叹:“再早些年,老辈人没枪,照样猎熊杀虎,那拼的是命。”
一干人都不再说话了。
“行了,这老虎死了,暂时不会有什么事儿了,我警戒,大伙都休息一下……小王,你也放心地睡吧,大伙还得剥虎皮,剔虎骨,得忙活好一阵,到时候事情了了,我们叫你。”张守忠说着,取了一联子弹,压进自己的五六半中,提枪站了起来。
王明远感激地冲他笑了笑,将绑在怀里的小老虎取下来交给李同,他也给枪里装填好子弹,然后就在旁边,压平一片野草,躺在上面,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旁边的几人,也都安静地坐下休息,就只有一对虎崽子,还在呜呜呜叫着。
刘栎抬头看了看火辣辣的太阳,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给王明远盖上,防止被太阳暴晒中暑。
他缓步走到张守忠面前,低声问道:“三叔,我哥他真的没事吗?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张守忠笑笑:“在他开枪打死老虎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迈过心里那道坎了。只是精神一下子绷紧到了极点,消耗太大了,缓一缓就没事儿了。”
“你说的方子……”刘栎满眼期待地看着张守忠。
“是真有,但是,就不告诉你!”张守忠笑道。
“偏心!”刘栎瘪着嘴说。
张守忠却在这时,偏头看着刘栎:“你小子以前是不是打过老虎?如果不是第一次,心态不会那么好。”
“在藏地,打过狼群,也狩过老虎,在执勤的时候,我当时,也被吓尿过!”刘栎挠挠头笑道。
“不可耻,都有个适应过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