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锅里,随着沸腾的汤水翻滚着的,不正是青头菌吗?
王明远看到这东西,哪怕刚在天坑里吃过午饭,也忍不住接过李同递来的快子,加入进去,想要好好尝尝。
这一路走得急,他居然没注意到山里的菌子已经出了。
青头菌,大概是云省最广为人知的菌类,也最受欢迎的东西。
和大多数有着严格加工要求的菌种不一样,青头菌是最为让人放心的野生菌了。
不用焯水,只需要简单的清洗,就能拿来炒着吃和煮着吃。
甚至,刚冒头的青头菌,直接拿来生吃都可以,有着一股子香甜味道,非常清新。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用在青头菌上,再合适不过了,怎么弄都好吃。
锅里切了不少麂肉熬汤,放了土豆和一些野菜,汤水弄得很浓郁,还在锅中放了一个小碗,里面打了湖辣椒蘸水。
王明远看到火塘中还有几个在烤着的干辣椒。
火塘灰里烧辣椒,烤得焦湖的时候取出,随便拍拍上面的草木灰,直接揉碎放入碗中,加入盐。汤汁和其它调料弄出来的蘸水,在很多人看来,这是极不卫生的。
王明远虽然身为明城人,但却对此毫无抵触。
小时候在张家坳陪爷爷的时候,爷爷也经常这么弄。
事实上,在云省农村,这是基本操作。
别人眼中很邋遢的弄法,吃在口中才知道,那湖辣椒中散发出的一股子特别的焦香有多诱人。
瞅准锅内的一个青头菌蘑孤,精准地用快子夹起,在蘸水中一搅,送入口中。
地道的湖辣焦香和青头菌的爽滑香甜混合在一起,那滋味,简直是人间享受。
同王明远一样,紧跟着加入进来的刘栎和另外两人,也纷纷动快子,都是才吃饱过来的,锅里占据大数的麂肉和土豆,在几人眼里,反倒成了配料般的存在,一个劲地朝着锅里的菌子招呼。
没几下,锅里的菌子就被捞得一干二净,看得李同等人面面相觑。
只是,让王明远没想到的是,自己最后一快子夹了放入口中的蘑孤,不再似之前那些可口,反而有了一股子辛辣怪味。
他想都没想,跳出驻守点,直接将东西吐了。
回头冲着屋内一干人吼道:“都别吃了!”
一干人莫名地看着王明远。
“怎么了?”李同问道。
“我刚吃到一块有问题,怕是有毒。”
吃菌子,得相当小心,因为你完全无法预料究竟会是怎样的后果。
“辣的?”李同皱了下眉头:“这些菌子我都看过了,没问题啊,而且,全都是青头菌,连其他杂菌都没有。是我早上在瞭望台上驻守,抽空在这山头上捡拾起来的。
这片地方,大部分是松树和一些杨梅树,现在菌子刚出,出的也不多,我也没走多远,在杨梅蓬周围翻翻找找,也就捡了十来朵,肯定没问题啊!”
李同肯定地说。
“你确定全是青头菌?”
王明远有些不信,嘴巴里现在都还有些辛辣,他赶忙喝水,连漱了几次,感觉才稍微好了些。
“我确定!”李同点头。
王明远顿时愣住了,如果全是青头菌的话,不至于会出这样的味道。
青头菌无毒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并不是说吃青头菌就不会中毒。
常年生活在山里,但凡会往山上跑的,就没有不认识青头菌的。
何况,李同还是个打猎的老手,如此肯定,那就肯定没问题。
可自己又确确实实吃出了异样。
菌子出了,在后世被称作试毒大会,可见人们对菌子的喜爱,同时还有的那种提防心里。
每到这个时节,数以万计的吃菌子中毒事件,真不是闹着玩的。
“会不会是因为湖辣椒的缘故,被辣到了?”李同试探性地问。
看王明远的样子,也不似作假,应该是真吃出了问题,如果是辣的话,他怀疑是王明远吃到湖辣椒的错觉,误以为是青头菌所带的辣。
“不是辣味,很怪的一种味道,这点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王明远可不敢掉以轻心,他专门跑出去看了看自己吐出来的菌块。表皮青绿,没错,是青头菌啊。
可是,怎么会有这怪味呢?
就在一众人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的时候,张光敏突然说话了:“李叔,会不会是那朵表层上生了白霉,表皮上粘粘的青头菌?菌子是我洗的,有一朵青头菌上湖着一层白霉,斑斑点点的,还混杂了一些黑色的东西,我将那些东西扒拉掉,把菌子掰开看了看,除了有点软,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也就放在里面了。”
一听到这话,李同也是微微一怔:“如果真有问题,很有可能就是那一朵。我在一个树蓬稀烂的腐叶中翻找出来的。”
“肯定就是它了!”
王明远摇摇头,看着一锅的汤肉:“这些东西端出去倒了吧,重新弄吃的。”
食用野生菌,出了问题或是直接吃死人的情况,往往很多时候,不是说分不清菌子的种类,而是在一些细节上的马虎大意。
就比如霉菌。
身为菌子,很多菌子上面会附着一些霉烂的东西,本身菌子无毒,却因为这些发霉的东西,导致菌子有了毒性,将这些霉物扒掉,菌子本身看着完好,也就没当回事,吃的时候中招。
当然,那些已经霉烂的自然更不能吃了。
还有不少有毒的虫子,本身就是以菌子为食物,在菌盖或是菌杆上咬个小洞钻进去,清洗的时候没注意,放在锅内烹饪,也会中毒。
尤其是在这样的原始森林里,多潮湿阴暗、脏东西多的地方。
所以,在加工烹饪菌子的时候,往往都需要足够长时间的高温。
高温向来是化解毒素的利器。
王明远让直接将东西倒掉,几人却是看着一锅的东西有些舍不得,一个个都不动手。
节衣缩食的日子过的时间太久,到了农场,日子有所好转,兜里钱多起来,野味也能经常吃到,油水算是很足了,但这样直接将一锅油汪汪的东西倒掉,还都下不去手。
“应该不需要吧,锅里面放了大蒜!”刘栎在一旁,用快子扒拉着锅里的食物,挑选出一块大蒜:“大蒜没变色。”
“这你就不懂了,大蒜是有一定的杀菌所用,可不是说大蒜有辨别毒性和解毒的作用,因为本身大蒜变黄或是变绿,都是一种氧化反应,氧化后产生的蒜绿素和蒜黄素都是能吃的。用大蒜有没有变色来衡量菌子有没有毒性,根本不靠谱!”王明远耐心地解释。
作为一个没少吃菌子,而且在后世将菌子吃得非常精细的时代,在这方面的注重程度,远比这时候要强的多。
这点小知识,王明远还是知道的。
只是,在李同忽然问什么是氧化反应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说了等于白说。
“总之就一句话,吃菌子是该放大蒜,但大蒜没变色不代表就没毒……”
王明远说到这,忽然觉得一阵心慌,紧接着强烈的呕吐感翻涌。话没说完,立刻冲出去吐了起来。
妈蛋,第一顿野生菌就碰到这事儿,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