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清晨草坪还沾着闪闪发亮的露珠,散发着清新的香气。一条嫩绿色的毛毛虫掉在草地和小树林边缘的一株直立茎植物的叶片上,拱着身子蠕动着。这时,一只小鸟眼尖地发现了它的猎物,扇动翅膀掠过天空,俯冲而下,准确地啄起了毛毛虫之后抬高飞翔高度,以一个优美的弧线落在了树枝上,填饱了肚子,无聊的小鸟歪着头,用黑豆子一样的小眼睛看着不远处精致宏伟的建筑物前面聚集的人们。
母亲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拥抱,“查尔斯,我的孩子,我非常高兴看到你成材。你是我的骄傲。”说着她牵着我的手说,“看,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毕业礼物。”
我抬起头,熟悉而又陌生的建筑物映入眼帘。
“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但是,我还是想说,我爱你。……还有你去世的爸爸。查尔斯,你一直是我的骄傲。”
“妈妈,谢谢。”
现在的我已经长得比母亲要高了,她仰着我看我,伸出手拂了拂我的刘海,“你的眼睛真像你爸爸。”
我看着母亲爬上了细纹的脸和边的银丝,顿时感到些许心酸。
“对了……”母亲忽然敛起来难得流露的温情,“这片房产是我给你的,写的是你的名字。别把你那朋友的名字加上。”
我:“……”
母亲用过来人的语气说:“我不劝你们什么。年轻的时候,谁没干过几件傻事。”
我:“我和艾瑞克……”
母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不必多说。你和那家伙我一点都不想听。”
母亲和蕾文从不给艾瑞克好脸色看,艾瑞克对此从不介怀,“我懂的,丈母娘对女婿都这样。等到以后她就会看到我的孝心了。”
丈母娘你个头啊。
——
距离步入五十年代,已经过去了五个年头,然而战争的阴影却仍然笼罩着世界,一九五零年爆发的朝鲜战争已经结束,一九五二年美国在太平洋试验场引爆了第一颗氢弹。二战结束之后,美国终于奠定了自己在世界上的霸主地位。
持续了三年的朝鲜战争让母亲又赚了一笔,而五十年代的美国经济也开始迅速膨胀发展,道琼斯工业指数不断上涨。美国股市赢来了第一个黄金时代——被称作“三杯马提尼酒的时代”,华尔街的经纪人日子十分好过,凭借重生带来的好处,我大致记得哪几支股票能赚钱,在股市投入积蓄几年就赚了不少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为了变种人的事业,我还得加倍努力多赚钱来给变种人事业添砖加瓦。
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也是美国黑人民权运动最风起云涌的时代。在这时,美国的种族歧视非常严重,美国黑人在经济上处境艰难(达尔文就是例子之一),白人对黑人的歧视和排斥让社会矛盾日益加深最终爆发。就在去年,也就是一九五四年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判定教育委员会种族隔离的学校违法。
而在前几日,报纸刊载了“亚拉巴马州蒙哥马利城黑人罗莎夫人在公共汽车上拒绝让座给白人 ,被捕入狱”的新闻。历史的重要转折点到来,人权运动中著名的蒙哥马利巴士抵制运动也因此轰轰烈烈地展开。
在法律学方面已经小有心得的达尔文密切关注着这场运动,当然,我们其他人也一样。
就我个人而言是非常支持这次运动的,我也知道在不久的未来,人权运动将取得成功,但此时站在历史洪流之中,看着黑人的人权运动仍然觉得心情颇为微妙。他们同变种人一样,都被社会所排斥不容,长时间的压迫终于到了他们忍耐的极限让他们为了自己的权利摇旗呐喊,而最终,他们的反抗和争取取得了成功。
那么变种人呢?
未尝也没有希望吧。
艾瑞克却不完全认同:“黑人的情况怎么能和变种人的等同视之。”
这几年我还在试图改变他的想法,但似乎没太大的成效,“我相信这场运动最终会取得成功,如果成功的话,你要不要也试着相信终有一天变种人也可以获得和普通人一样的社会地位,变种人可以和普通人和平相处。”
艾瑞克嗤笑:“为何要向弱者乞求权力。……我也觉得这场运动最终会是黑人告胜,美国可是一个‘民主自由’的国家。我们不需要和普通人一样,而且,我们从未主动去招惹普通人,要不要和平取决于他们的态度。”
虽然还是有分歧,但艾瑞克的观点现在已经温和了很多,从“顺我者苍逆我者亡”转为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多多少少来说,这都算是一个进步。
——
再一次成为教授,我依然去四处进行关于变异的演讲,人们对我的观点持着新奇的态度,然而没有人真的相信变种人其实已经存在在了这个世界上。
“嘿,泽维尔教授,我非常喜欢你的演讲。”在一家大学进行完演讲结束,我正在整理教案的时候,一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女孩主动找上了我,“你看上去明明和我差不多大,却已经是教授了!还能头头是道地说一大堆我完全听不懂的东西,真的好厉害!”
我谦虚地微笑,“我的演讲很难听懂吗?那我再简单地说一次好了,所谓的变异……比如你的金发,来自于mc1r基因的变异,这是一种美丽的变异。”
“谢谢您的称赞。”女孩冲我眨了眨大眼睛,“那么我可以请年轻有为的泽维尔教授吃一顿中饭吗?”
“这个的话……”我刚刚开口就被门边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查尔斯!”一转头就看见艾瑞克黑着一张脸站着,眼神凶狠地盯着我。
“查尔斯,我来接你了,还不快点回去。”
“我这就来。”我朝女孩颔首致意,“谢谢你的好意,但是很抱歉,我必须得和我的同伴一起回去了。”说完我就抱着教案资料等等匆匆跑去艾瑞克身边,大猫炸毛了,得赶紧顺一顺。
一走出门,凛冽的寒冷灌进脖子,艾瑞克给我把的围巾整理好,接着冷冷道,“我是不是打搅你的好事?”
“不不不,”我忙不迭解释,“艾瑞克,我只是和那个学生讨论一些学术问题。”
艾瑞克反唇相讥,“讨论美丽的变异?金发碧眼?”
我:“……”
“怎么不继续解释了?”
这是一阵吵闹传入耳中,我寻声看去,就看到街道对面有两个人在争吵,地上还坐着一个小女孩,我马上指着那边,“艾瑞克,你看那边,他们在吵些什么?”
艾瑞克对我转换话题的低劣手段表示无语,但也配合地望向了对面,他先是随意地瞟了一眼,然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皱起眉来,“查尔斯,那是达尔文。”
“达尔文?”
我们走到现场,达尔文正激动地和一名白种男人争吵,“你这么做是违法的!你无权虐待一个可怜的孩子!”
白种男人寸步不让,咄咄逼人,“为什么我不可以教训教训这个小兔崽子?他偷了我的钱包!这个孩子是个可耻的小偷!凭什么我不能打她?!”
达尔文:“那你可以采取法律的手段,你实施了暴力就是不对!”
“哈哈,”白种男人大笑,用鄙视的眼神看着达尔文,他微微抬着下巴,仿佛自己高人一等,“你一个黑人倒教训起人来了?你受过高等教育吗?我想肯定没有。穷光蛋哪有钱上学?不过是一个黑人,居然敢在白人面前大放厥词,真是不自量力!奴隶什么时候也敢和他的主人唱反调了?”
“黑人就是黑人,没受过教育的就是这样,不是小偷就是强盗,小时偷针大时偷金,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呸。”
白人的趾高气昂和对黑人的歧视让一向沉着冷静的达尔文气得发抖。
我凑过去问围观的路人发生了什么,凑热闹的人立即绘声绘色地给我讲述了事情发展的经过,说地上坐着的那个五六岁的黑人小女孩偷了白种男人的钱包被发现了,白种男人抓到她之后打了她几巴掌,正好达尔文路过,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接着就演变了现在的样子。
这可不妙,我正准备上前去帮忙。
艾瑞克:“等等,查尔斯。”
“怎么了?”
“你看天上。”
我这才注意到,原本就昏暗灰蒙蒙的天空上不知何时聚集了一大片黑色的乌云,周围空气的流动似乎也变得奇怪起来,风越来越大。看起来就像是快要打雷了一样。
这是……
我恍然大悟,看向地上的黑人小女孩,不知何时,她的眸中蒙着一片白翳,看上去颇为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