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依依心里咯噔一下，虽然早有预料，不过还是很意外。

“可否还有希望？”

崔晏不甘心的问道。

林天佑摇了摇头，“她不是病了，而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了。”

“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你们节哀！”

杨依依一怔，崔奶奶身体确实一年不如一年，她是最早知道的。

这么多年她一直用灵泉给她调养着身子，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灵泉就已经对她失去了作用。

可自从搬了出来，宝儿也回来了之后，崔奶奶精神也逐渐好了起来。

加上她们一直让林天佑给调理着，这身子骨看着硬朗了许多，怎么突然之间又急转直下了？

她心里有些难受，虽然知道人老了肯定会死，只是真正到了这一天，还是无法接受。

她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崔晏，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二郎……”

“还有多长时间？”他问道。

“多则三五天。”

他没说话，缓缓坐在了床边，盯着那张干枯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依依示意林天佑他们先回去，自己则抱着宝儿陪在了崔奶奶身边。

“凉，珍珠母。”宝儿什么都不懂，他看着熟睡的崔奶奶一脸疑惑。

“曾祖母累了，所以睡着了。”她摸着儿子的头轻声道。

宝儿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出声了。

然后看见床边一动不动的爹，挣脱杨依依的怀抱，摇摇晃晃跑了过去。

他抓住了崔晏的胳膊，或许是感受到了爹心情不好，他像模像样的学着杨依依平时哄着他的那样拍着崔晏的后背。

崔晏转过身，看着懵懂的儿子，将他抱进了怀里。

父子俩就这样互相依偎着看着床上的崔奶奶。

……

崔奶奶这一睡就睡了三天，三天后她才醒了过来。

但身体还是很虚弱，他们一直用药吊着，但也不敢表现出什么。

大家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就是怕加重老人的心理负担。

不过大夫没少请，药没少吃，虽然知道不过是无用功，但至少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崔奶奶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床边的孙子跟曾孙。

“二郎，宝儿，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奶奶，你醒了，我们在这陪你呢，你平日不是总说我们忙，没空陪你，现在我们每天都陪着你。”崔晏抓住崔奶奶的手轻声道。

“那敢情好，看见你们我这心里也高兴了！”

崔奶奶虚弱的笑了笑。

“奶奶好好养身体，等你好些了，我们就去江南看看，你不是最想回江南吗？”

“江南……”崔奶奶眼睛一亮，但瞬间就熄灭了。

“我怕是什么有机会了……”

“奶奶！”崔晏出声道。

崔奶奶抬眼慈爱的看着他，“你们不用瞒我，我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知道。”

两人都低下头沉默了。

“你们不要担心，人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我这辈子该享的福都享了，不亏。”

她安慰着。

“奶奶，说什么呢，你肯定会长命百岁的。”

崔奶奶这回没再反驳，而是温和的看着孙儿，这自欺欺人的话，他们心知肚明……

就这样继续过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也就是九月二十一。

原本奄奄一息的崔奶奶突然精神好了起来，一脸的红光满面。

把杨依依吓了一跳，她一脸惊喜，赶紧让进林天佑来给她把了脉。

可林天佑却朝她摇了摇头，她瞬间明白了，这怕是回光返照……

赶紧去把崔晏找了过来。

崔奶奶精神头十分不错，她让杨依依给她扶了起来，拿了个软枕靠着。

“你们都来了，咱们说会儿话吧。”

这时候他们哪里敢不听，都坐了下来，安静的听着。

“这时间过得真快啊，记得咱们刚出来时，二郎才八岁，如今一晃都成家立业了。”

她回忆着以前，眼神里是无尽的怀念。

崔晏垂眸不语。

“二郎啊，有件事我一直放心不下。”

良久，她才开口道。

“奶奶，你说。”

崔晏抬眸看着这个已经养育了他十多年的老人。

“奶奶知道以你的能力，你会走的很远，有一点，你要记住，他毕竟是你亲爹，若真有那么一天还请你网开一面……”

崔晏顿了顿没说话。

杨依依知道她说的是崔晏的亲爹，乐陵侯，只是都这时候了，没想崔奶奶最放不下的竟然是这个。

“他怎么死都可以，唯独不能是你动手，你要答应奶奶！”

崔奶奶紧紧捏住了崔晏的手。

挣扎了许久，最后他还是妥协了。

“是！我答应您，不会动他！”

听到他的承诺，崔奶奶的手才松了，然后看向了杨依依。

“依依啊，你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奶奶知道你的不容易，也知道你的坚持，二郎是个好孩子，他不会负你的。”

“奶奶，我知道。”杨依依柔声道。

崔奶奶点了点头，然后朝他们伸了伸手。

两人赶紧握住了她的手。

“以后你们俩要互相扶持，夫妻俩有什么事商量着来，奶奶，会在天上保佑着你们的……”

“奶，奶奶……”

杨依依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们自欺欺人的互相欺骗，最后还是由崔奶奶自己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莫哭，把宝儿抱来我看看吧。”

杨依依擦了擦眼泪，赶紧将宝儿抱了过来。

宝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爹娘的眼睛都是红红的，他也乖巧的不说话。

“宝儿，来，来曾祖母这儿。”崔奶奶朝他招着手。

杨依依将儿子抱了上去。

宝儿听话的捏住了崔奶奶的手。

“宝儿生得像依依，以后肯定是个俊俏的男儿，只是我是见不到了。”

崔奶奶仔细端详着曾孙，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去，去。”宝儿支支吾吾的对崔奶奶说着。

“宝儿是想问曾祖母要去哪儿吗？”崔奶奶逗弄着他。

宝儿点着头。

“曾祖母啊，要去天上啦，你祖母在等着我呢。”

宝儿不明白去天上的意义，他眼里一片好奇。

“去。”这回他指了指自己。

表示自己也要去。

崔奶奶摇了摇头，“宝儿不能去，你还小，你要长到曾祖母这么大，才能去。”

宝儿歪着头，看了看眼前的曾祖母，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回，不，”

“不回来了。”

听见她说不回来，宝儿嘴一瘪，就要哭了出来。

崔奶奶赶紧将他搂进了怀里。

“曾祖母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咱们宝儿的，要是宝儿想我了，就看看天上的星星。”

“星，多。”他的意思是星星那么多，哪个是曾祖母呢？

崔奶奶笑了笑，“曾祖母认得你，要是看见宝儿了，就朝你眨两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看着这一老一小，杨依依早就忍不住泪流满面了。

“将宝儿抱下去吧，别吓到了他。”

突然崔奶奶对着他们说道。

杨依依心里一跳，抱着宝儿便出去了。

等她再次回来时，在门口就听到了崔晏压抑的哭声。

她脚步一顿，“奶奶，一路走好！”

崔奶奶走得很安详，没受什么折磨，她这一生无儿无女，年轻时守着崔晏的母亲，后来守着崔晏。

就这么过完了她的一生。

后来杨依依才知道，崔奶奶原来的名字叫做江映雪，原本也是一个富商家的小姐。

十五岁家道中落，前来苏家投奔亲戚，好心的苏老爷收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