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国家都有这种人,完全不值得和他们生气。基里安,别忘了我们来波士顿是干什么的。”
张怀生的神情很平澹,但胸口像是点了一把火,使他久久不能平静。
这些,他早就应该有所预料。
可真正经历时,还是有种被羞辱的愤怒。
良久。
他长出了一口气,说道:
“基里安,麻烦你再进去一趟,找一个叫爱芙的女侍者,就说‘阴影下的帷幕,饥荒与瘟疫的温床。’”
“除此之外,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
“我会的。”
基里安也平复了情绪,捏着自己的软帽,推开门,重新返回到了餐馆中。
张怀生耐心等待着。
街上,车水马龙。
有游手好闲的穷白人,拿着匕首,狞笑着推搡着一个黑人进到小巷。
有还不到五六岁的幼童,尾随在穿着体面的绅士背后,悄悄伸向他夹在腋下的钱包。
3K党徒高举“让黄人滚出美利坚”“犹太资本控制了这个国家”的木牌,在街上游行。
光怪陆离的场景令人目不暇接。
砰——
餐厅里突然传出一声巨响。
基里安快步从里面跑出,声音中带着畅快的笑意:“瑾瑜,我们快走。”
张怀生用余光一瞥,只见里面,人仰马翻,刚刚骂的最起劲的几个盎撒客人,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栽倒在地。
侍者惊慌失措地追了出来,却只能望着两个迅速消失的背影,无可奈何。
这俩人跑得实在是太快了。
两个人混进人群,就像水滴流入大海,哪里还能分清谁是谁呢。
两人最终是在一家报亭停了下来。
“找到人没?”
张怀生没有责备基里安节外生枝的意思,反而心中很畅快。
顾虑多,思考周全,的确会少很多麻烦。
可麻烦是少了,但心里不痛快啊。
再者说了,不就打了几个人吗,顶多就是残废,又没发生命桉,能惹上多大的麻烦呢?
基里安咧开嘴,笑道:“当然,我可是办完正事才动手的。”
他摊开掌心,只见里面放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这是我跟那个女侍者说完,她偷偷递给我的,当时走得匆忙,我也没顾上看。”
接过纸条,能够看到上面用蓝色钢笔水写了一个地址——鸢尾花街23号。
背面还用铅笔绘制了一份简易地图,并且用红墨水点出了目的地。
“鸢尾花街...啧,听起来像是法兰西保皇党的聚集地。”
鸢尾花是法兰西的国花,蓝底黄鸢尾,作为法兰西王室的象征,已经有近千年了。
历经卡佩主支,卡佩分支的瓦卢瓦,卡佩分支的波旁,波旁分支的奥尔良四朝而不变,直至共和国才变成了三色旗。
基里安愣道:“咱们跟法国老还有合作?”
张怀生耸了耸肩:“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不过还真说不准...走吧,我们去打听打听这个所谓的鸢尾花街吧。”
法兰西人现在是没落了,不得不跟着英国老混。实际上,法国人对英国的观感真的相当一般。
英国欧陆搅屎棍的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两人约定于报亭会面,便分头开始行动,打听这所谓的鸢尾花街。
可直到汇合时,依旧一无所获。
“瑾瑜,我们被骗了。”基里安有些焦躁,“波士顿根本就没有一条名叫鸢尾花的街道或是社区。”
“我这边也一样,没人听过这个名字。”
张怀生皱起眉:“你确定你没对错暗号?”
“当然!阴影下的帷幕,饥荒与瘟疫的温床——我记得清清楚楚,绝不可能说错的。”
张怀生沉默了片刻,说道:“先别急...也未必是被骗了。或许正是因为没人知道这个地方;所以,她才特意绘制了一副地图。”
张怀生仔细端详着地图:“你看这里的红点,应该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基里安,你去买一份波士顿的旅游地图,拿回来对照一下。”
“好吧。”
很快,基里安便买来了一份旅游地图。
地图还算精细,许多地方都有标注,但确实不存在一条叫鸢尾花的街区。
两个人对照着旅游地图和女侍者提供的那份地图,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新奥尔良街的角落。
起码部分轮廓能对上。
他们沿着地图前进。
先是路过了一条存在大量法兰西移民的街区,随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条被生锈的铁栅栏挡住的狭窄小巷前。
两人没有犹豫,推开栅栏便走了进去。
越往里走,越感觉荒凉。
道旁的苗圃,很多日子都没修剪过了。
一盏昏暗的煤气路灯,时亮时熄。
“咱们没走错吧?”
“按照地图走的,应该没错。”
“修会在波士顿的据点就在这地方?也太阴森了吧。”
张怀生有些无奈:“你或许对修会的行事作风有些误解。”
他又想起了第一次去修会作客时的场景——伸手不见五指,寝室连个窗子都没开,简直就像鬼屋。
“也对。”
基里安挠了挠头,现在盖尔庄园的那些修会姑娘们,一个个都开朗阳光了不少。
只有几个“老姑娘”,依旧阴郁可怕,站在那儿就给人一种女鬼般的冷厉感。
这给他造成了一种错觉,彷佛修会还是挺阳光正派的一个组织——实际上搁英国人眼里,修会就是邪教。
张怀生的脚步突然停顿了下。
头顶枯死的树枝被风吹得咯咯响。
他指向路边,已经生锈的铁质路标:“就是这里了,鸢尾花街。注意门牌,我们要找的是23号。”
整条街空荡荡的,像是根本就没有人烟。
每栋房屋都紧紧关闭着,里面漆黑一片。
煤气灯反常地亮着,彷佛这里一直都处于黑夜一样。
“23号,我们到了。”
两人驻足于门牌前。
后面,是一座带花园的独栋小别墅。
只是花园已经荒芜,光秃秃的枯黄树枝蜿蜒直插云霄,藤蔓也绕满了窗子。
铁栅围墙上,也生满了铁锈,一副荒废许久的样子。
“我去敲门!”
基里安自告奋勇地说道。
“等一下!”
张怀生举起了一只手,示意基里安后退。
随即,便听到黑暗中居高临下,传来了一个冰冷的男声。
他的语调像是咏叹一般,缥缈且悠长。
“你们是谁?”
抬头看去,只见在三楼阳台上的栏杆后,一个手捧黑色封皮的经文的男人正俯瞰着二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牧师袍,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很符合灾厄修会的气质。
他的胸前别着一枚银色十字架,那十字架也十分奇特。
上面钉着一具倒悬着的,身上布满伤痕的美人鱼。
十字架上氤氲着灵性的光辉,一看便是一件非常强大的超凡道具。
“序列7,洪水?”
张怀生下意识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自己人。”
基里安大喊着挥了挥手:“说实在的,你们这儿还真难找。”
张怀生微微欠身,向男人致意:“先生,我代表奥康奈尔等修会的女士们,向您致意。”
“你们两个不是灾厄途径。”
男人的语气很低沉:“我不明白,修会为什么会把接头的任务交给你们两个,并且——你们还迟到了这么久。”
张怀生皱起眉:“迟到是因为我们临时更改了目的地,由马萨诸塞,改为得克萨斯州。我认为,那里比马萨诸塞更适合修会休养生息。”
“至于接头的任务为何要交给我们两个——这是克利福德先生的意思,我这里有他的亲笔信。”
亲笔信指的是克利福德声称要把修会交给张怀生的那封,他这次出来特意带上了。
“信拿上来吧。”
男人又道:“你别动,让你身边的那位上来——抱歉,你给我的感觉很危险,如果是误会,我会向你道歉。”
基里安有些无奈,他说到底也算是个精英军官,结果在超凡世界,反倒成了人畜无害的了。
“你稍等,我这就给你送上去。”
男人拿到信,略略扫过,脸色顿时缓和了下来。
“抱歉,现在我们在波士顿的日子的确不好过,那群盎撒人派出了超凡者,一路追查我们的行踪,我只能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