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卓是个庖丁。
“庖丁是什么?”
“杀………猪的。”
“庖丁,这名字是不错。”
“我……黄卓。”
“知道你是黄卓,不是你还能是谁。”
“你……”
“啊?哦哦哦,你问我是谁?我啊,白面。”
“哦……”
“等等…什么叫哦?哦是什么意思!你没听说过白面吗,大名鼎鼎的白面!”
“啊……”
徐七气得想要摘下脸上的白面破口大骂。
黄卓憨憨的笑,笑中带着泪。
黄卓不知道为什么,眼眶中是止不住涌出的泪。
这也是白面找上他的原因。
黄卓的故事,要从这之前开始:
清晨人来人往,正逢初春家家都习惯了早起,不再如同冬日里的懒洋洋。
黄卓的小铺子几乎每个上集市的都要来一趟。
黄卓的便宜猪肉几乎每家每户是赶着早来买的。
若不是因为前些天没有猪宰了,黄卓的铺子关了许久,那今早一定是早早排好了队伍的。
可见到黄卓又开了铺子,自然来的人是不绝。
清晨的集市,就数黄卓的猪肉摊前全是人,直至他卖完了整桌的猪肉猪骨甚至些许碎末角料后,依旧是有晚上集市的人前来看看。
“卖完了?”
“啊………”
“真晦气,又来晚了,妈的傻子。”
那人骂骂咧咧的走开,黄卓笨拙的收拾着。
黄卓心想那人为什么要骂人,怎么想也想不出。黄卓不是哑巴,他可以问,但是每次当黄卓打算说点什么,人却早走了。
——唰。
整盆盐水冲过油腻的桌,一桶水将血渍和油腻刷的干干净净。
黄卓将小桌放入铺中,一张桌就是占满了整个小铺子,关上门铺,锁上锁。黄卓慢吞吞地走出人渐少的集市,回他在城东郊处的小屋。
黄卓的一天本该就这么结束了,除去最让他感觉充实的早晨,相比下来剩下的大半天就显得无趣极了。
“八……”黄卓话还没说完,酒肆的老家伙就风风火火的打好了酒水。
“八两黄酒,算在你上回多给的钱里头,明天再来可就要付钱了。”老家伙懒得搭理黄卓,做起事来说起话来都不像个老家伙,风风火火。
黄卓只顾着咧着嘴,呆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酒肆的老家伙这才闲的无事可做下来了,每天的这个时辰,只有傻家伙黄卓来买上八两最便宜的黄酒,再傻乎乎的就知道笑,再是离去。
老家伙的酒肆永远很空。
老家伙做事永远是风风火火。
老家伙没有老家伙的样子。
“黄卓这家伙啊,就是脑袋缺根筋…不,不止一根。”
“他能够傻到如今,还能有不错的日子过,多亏了黄府的小丫头照顾他。”
“说咱,咱就不清楚那小丫头看上黄卓这傻小子哪一点了?”
“难不成是憨实?”
“不成不成,就是憨实,也被那股傻气带着,显得更傻了。”
“真不知道撞了哪门子的邪……呸,福气。”
这老家伙姓吴名七。
吴七,谐名无妻。
老家伙吴七还真没有妻子。
听说,当年的吴七是人过万花丛,片叶不沾身。就跟现如今名扬天下的风流公子柳山山差不多,只是吴七的当年名头相比之小了很多,不止一点。
“人不风流枉少年啊,唉…可惜老了。”吴七感慨长叹。
老家伙吴七这六十多年经历过什么没有多少人在乎,吴七开的是酒肆不是酒馆,若是酒楼,可能会招来些无聊人就此谈天说地,就此勾起吴七过往故事的话匣子。
可是他的酒肆只有五步宽,三步长。
老家伙吴七是上一代的江湖人也改变不了什么,他唯一能讲的都是过往的江湖:参天教,那七人,雪山邪剑派……
可是现在随便说道一个,年轻的江湖人都没一个愿意听下去的。
“什么是江湖?过去的旧事不要重提了,它们老早沉到江湖底去了,有谁会在乎江湖底下是烂泥还是什么?”
“呸呸呸,你们这些小家伙就知道新鲜事儿,就知道随大流……可不是吗,当初的咱们可不就是这样的吗?”
老家伙吴七自言自语。
“老家伙,死东西!”
“吵什么吵!”
“你这死东西是要死了?叫你半天不应。”
“死了关你毛事。
“你死了我好拿走你全部家当去吃喝嫖赌。”
“吃喝嫖赌你大爷,要喝的话,这整个酒肆的几十坛酒给你喝个够!还有你这小子凭什么拿走我的家当?”
“废话,我是你儿子啊!”
“屁,捡来的。这是这月最后的了,拿走,别来烦我!”老家伙吴七丢出去三两银子。
“行行行,老家伙就知道想那些杂七杂八的老事,真无趣。”
——啪!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滚!”
老家伙吴七确实没有妻,却有一个儿子。
可无妻哪来的儿子,不是他自己生的难道还是捡来的。
确实,吴七可不会生孩子,所以这儿子是捡来的。
说是捡来的,可听说是这小子亲自找上吴七的,小家伙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死老家伙,负心汉,你害死了我娘!”
吴七问:“你是谁?”
小家伙说:“你儿子!”
吴七问:“凭什么?”
小家伙说:“因为你弄大了我娘的肚子就跑了!”
吴七没有再问。
那时候,吴七四十五,而这出现在他面前自称他儿子的,才八岁。
听说那年,吴七正打算娶一个二十八的妙龄女子,还特地花了三百多两将女子从青楼里赎了出来,后来,后来就没有然后了。
唯一清楚的是吴七真的无妻了。
有人说,吴七的这儿子不知道是真是假,说不定就是吴七撞上了骗子尚且愿意被骗。
因为吴七除了以上几句,再没多问过什么。似乎吴七断定了这自称他儿子的小家伙,就是他的儿子。这将近二十年,吴七给出去的钱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量。而他的儿子就如同他当年一般——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借问酒家何处有哟?牧童遥指杏花村哟。”
“死老家伙别嚷嚷了,叫得人心烦。”
“嘿我这暴脾气,你这死小家伙怎么还没滚,银子可不都给你了吗?”
“不想去了不行吗?想看着酒肆不行吗?到时候被你弄的亏光了家当还怎么让我接手?”
“呸!你这辈子都别想接手我的家当。”
“谁管你啊。”
这就是酒家吴七。
而酒家吴七的故事,从一开始就已走向落幕了。
“我说过,江湖不属于任何人。”
“只要你愿意,无需斟茶,休当煮酒,你已在江湖。”
“所谓江湖,只是刀光剑影快意恩仇?不,就是有,也绝不止步于此,绝不。”
“有些人的江湖,不过是一柄杀猪刀,一句话,或是……一碗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