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飞霜,天地苍茫。
大宋西北境,一人傲立雪中,身畔数十道气机各异的身影皆已凝神以待,似等号令。
“散!”
“尊令。”
顾朝云迎风摆袖,众人霎时不见,散向各方。
但这些人走了他还没走,似在等着什么,侯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许久,漫天飞霜里,一抹灰影来的飘忽,披着斗篷,莲步辗转,如惊鸿踏雪泥,而后站在了顾朝云身旁,兜帽掀下,露出了一张娇嫩妩媚的面孔,满头青丝随风荡起,如烟似雾,散着澹香。
红唇轻抿,来人带着三分疑惑,三分薄怨,三分不悦的说,“唉,你怎得突然做出这般不智举动,是不是有点耍性子了?”
来人除了雷媚又能是谁。
普天之下,似是也只有这个女人能用这种口气,敢用这种口吻和他说话。
顾朝云抬眼看了看苍茫的天空,清澈的眼眸像是两方深不见底的幽潭,似是随时要将这风雪浮云,天地江山尽数映入眼底,化为己有。
“不智?我可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下定决心的。”
他轻叹一声,叹的缓慢,又有些随意,还有一丝笑意,他在笑这个女人至少还给了留了一分信任,一分依赖,否则也不会亲自过来了。
“京城的势力短期内已经再难改变了,有诸葛神侯坐镇,各方彼此制衡,想要打破这个局面,只怕不会容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点风吹草动,各方必然群起而攻之。”
凡事都是这样,群虎吞龙,群狼噬虎,之所以群起而攻之,只因为他们太强,强的已成异类,为各方所不容,又岂会坐视他们登峰造极呢。
“何必呢,你我如今权倾江湖,名震天下,又何必争什么登峰造极呢。”
不想雷媚望着顾朝云那半张仰起的侧脸,沉默了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一句出人意料的话。
她似也没了那深藏的傲气,外露的冷意,仿佛连那仅存的媚意也没了,倒像是成了一个寻常的女子,眉眼一弯,笑容浅澹,美的超然。
雷媚说完话回过视线,看了看眼前的风雪,下意识缩了缩瘦窄的双肩,似是觉得有些冷。
但下一刻,一件披风已覆在她肩上。
雷媚却是噗嗤一笑,“你这披风和我一点也不搭。”
顾朝云轻声道:“时至今日,咱们若是走错一步,天底下已没人会放过你我,所有人都恨不得我倒下去,可我已倒不得了,也退不得了,江湖多风雨,你我无路可退。成大事者不是大成就是大败,眼下咱们只是赢了个开始,却还没有赢到结束。”
雷媚还是有些不解,“那这和刺杀天祚帝有什么关系?”
她已在怕,她怕顾朝云会倒在这片雪地上,倒在那万千刀兵之下,这个人若是倒了,天底下怕是再无她容身之处。
顾朝云这时终于吐出真相,他慢声道:“就算我能力敌万军,杀入辽国皇城,你以为那大辽皇帝真会坐以待毙么?要知道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总会提前想好退路,你说他会藏起来,还是以替身挡这刀兵之祸?”
就在雷媚还在思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却听顾朝云接着慢悠悠的道:“呵呵,这种法子虽然可逃得了一时,却也有一坏处,那就是倘若有人李代桃僵,以假乱真,便极难觉察。”
雷媚听完杏眼一睁,已是彻底明白了过来。
四目相对,顾朝云轻声道:“我想试试,以外敌之力破武林之势,还有这大宋江山。倘若功成,你我便不会再受任何人的牵制,曲曲一个神侯府又算得了什么,就算韦青青青重现人间,关七再登绝顶,我也不放在眼里。”
他竟是要故技重施,以取代狄飞惊的法子取代那大辽的皇帝。
“呵呵,你还真是不同寻常的男人,就怕到时候你坐拥天下,已不记得我这个喜好攀附别人的女人了。”
顾朝云替她系好了披风的缎带,拢了拢鬓角的头发,擦了擦肩头的落雪,然后慢声道:“怎会啊,我有的,你都会有。”
他说罢又从怀里取出一木盒,“这里面我放置了三把斩仙飞刀,内融我杀意神念,你若遇险,只需将飞刀催劲祭出,心中凝神默念“请宝贝转身”,届时刀中杀意自起,便可飞出取人首级。不过只要我不死,我想应该没人敢伤你分毫,若真有人不长眼,那就委屈一下,等我回来再替你出气。”
雷媚弯着笑眼将木盒接过。
“记得了。”
听到回应,顾朝云微微一笑,转身走入雪中。
“那就从燕云十六州开始。”
事实上他这么做还有另一个原因。
想他这一身武功能为皆乃机缘巧合所得,此番不仅是为了谋划,也是为了以拦路之敌淬武凝功。天泉湖一役虽说险象环生,收获颇丰,却还得要细细感悟打磨,稳固根基才是,正好借这一会天下群雄之机,重铸毕生所学。
而且无论是那五行雷殛之力,亦或是那夜叉神意,还是斩仙飞刀,这种种一切,无不是需要磨合稳固,方才有精进之机。
顾朝云已有种感觉,似是离窥破那八幅刺青的秘密不远了。
届时便能参破这穿越之谜,以及现实世界的诸多怪象。
数日后。
云州城外,守城辽兵忽见北风里有一人自天边负手踱步而来。
那人初看尚在天边,然眨眼间对方一闪一现已近数十丈,再揉眼细看,对方已从一道模湖小影变得清晰分明,挪移辗转之下,忽左忽右,忽立于石上,忽行于平地,宛若幽魂鬼魅,当真肉眼难追。
“莫不是青天白日见了鬼?”
守兵惊骇之余忙扭头急呼,等回身再看,来人已至城前。
当真来的飘忽。
天边朝阳初露,守城士卒人皆骇然,口干舌燥,紧握刀兵,眼见是个汉人,正欲开口喝问,耳边就听一轻飘飘的嗓音落下。
“倒!”
一声“倒”字清晰入耳,来人停也不停,已走入城中。
待到背影走远,身后冷风拂过,那几具凝立原地,动也不动,眼神死灰,犹有余温的守城辽兵,如立快横躺,纷纷栽倒在地,气绝当场。
连着五日。
云州、朔州、寰州、应州……
四州守城辽将,竟是悉数暴毙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