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儿将这毒茶倒了一杯出来,小心地放在一边,将茶壶及脏了的帕子一并收了,打算请温院判的时候拿出去扔了。
嫣儿前脚走,后脚蜜色肤色的宫娥从外面进来了,手中拿着一只新的茶壶,壶嘴还微微冒着热气。“阿史那姑娘,奴婢煮了新茶。”
我暗暗思量,这两个女子倒也真人才啊,颇有决策千里于帐中的风格。两人见了结了这事,正要走开,我心想是不是要趁机互动一下啊。
“两位慢行”,我喊住她们,“还不知两位怎么称呼,虽然只需麻烦二位半个月,但百年修得同船渡,大家也算暂时同乘。”
“姑娘过谦了,奴婢雪奴,这是我妹妹月奴。”那肤色雪白的姑娘听了片刻,依旧不冷不热地道。
我不由暗暗感到头疼,自打我穿过来,就只有我给人钉子,什么时候碰过钉子啊,这两个宫娥怕是得有幸成为了我的第一根钉子了。
“我今年十五了,不知两位多大啦?”我一手一个想拉她们坐下,不料被不着痕迹地躲了开去。至于么,是不是有洁癖啊。
我尴尬地笑了笑,“呵呵,你们自己坐下吧,我又不是老虎,躲着我干嘛。”
“奴婢们不敢坐,奴婢今年十九,月奴今年十七了。”雪奴到底是姐姐,想来即便是被阿云袒护着,也多少懂些事故。
钉子一个接一个,罢了,我也不碰了,“那阿史那依之后十几日就麻烦两位姐姐了。”我客气地笑道。
这雪奴和月奴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却也不急着走了。
过了些时候,温院判急匆匆地来了,“温如钰给小姐请安。”他微微一揖,脸上依旧是如沐春风的笑意。
“温大人客气,叫我小依便好。”我感激温如钰当年对我的相助,对他也不自觉热情些。温如钰倒也不退塘,微微点了点头。
“还有我,哈哈,师傅,你徒弟早就想来了,可惜后宫难进啊,多亏了小温,老夫才有幸来看你啊。”不用说,听声音我就知道是那非要当我徒弟的赖棋士,一个棋士姓“赖”真是有个性啊。
“嘿嘿,徒儿啊,你还记得为师我啊,怎么样,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孝敬我没?”听到赖老头的声音,我立刻变得无赖起来。
赖老头从温如钰身后钻出,献媚似的拿出一只小盒子,“师傅,打开看看。”
我疑惑地看了赖老头一眼,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木头仔细上了漆的小鸟,居然会一上一下地起起伏伏,翅膀也扑哧扑哧的扑腾,活灵活现的。
“真好看,你们看啊。”我将小盒子伸到不知何时进了屋的嫣儿面前,“你看,你看,是不是很好看。”
“师傅……”赖老头突然吱了声。
我忙摆正了形象,“咳咳,那个,徒弟谢谢啊,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才艺,回头常来看你师傅我啊,也不用准备什么特别的,每次都有礼物就行。”
嫣儿抿唇偷笑,连温如钰脸上都附了一层笑意,雪奴和月奴倒是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神情。
“好了,回归正题。”我将小盒子合上,放在桌边,“温大人,这壶茶有毒,烦您替我看看可是‘花失颜’。还有就是烦请您留意下这毒可能的出处。”
“小依放心,我看看。”温如钰说完,走到那杯茶前,取出一块纱布,沾了一些毒茶,洒了些药粉上去。“嫣儿姑娘,劳烦你取些清水来。”
待嫣儿去了清水,温如钰将已经半干的纱布丢到盆中,一会功夫清水就变为了鲜红色。
“这是怎么了?”我不禁脱口问出。好高级的化学反应啊,不知道现代科技有没有达到这种高度。
“小依你所言不差,这正是‘花失颜’。据本官所知,此毒宫中只有一个人可能会有。”
“是谁?”我问道。
温如钰淡淡一笑,一如往昔的温和,“太医院药石库的女官素素,唯有她才有机会得到这些配毒的材料。”
“传言女官素素入宫前从拜在唐门之下,只怕能力全不亚于近几年江湖上显赫的赤鬼唐红语。”雪奴接口道。
“你们说唐红语啊,就那小丫头,哈哈。”我笑完尴尬地发现大家都奇怪地看着我,不知道我在乐什么。好吧,我承认我无趣,笑点低,你们都忽略我好了。
“那个……其实我也觉得没什么好笑的,你们继续说,呵呵。”我尴尬地道。
“温大人不如具体说说这‘花失颜’的具体功效,如何能解?”嫣儿首先发了话,也算是帮我解了尴尬。
“这‘花失颜’寻常人只当它三日内定会毁人容貌,然而这一剂却添了少量与之相抵的药,延缓了它的速度,只怕小依你大婚时才会生效。”温如钰解释道。
呃,太阴毒了吧,这明显是想吓得阿云不敢进洞房么。
幕后黑手又会是谁呢,女官素素与我素未谋面,自然不会是她。那究竟是睚眦必报的贵妃,精于算计的德妃,血海深仇的贤妃,还是另有其人呢?
“依我老头子看,这下毒之人要不就是记恨我师父,要不就是喜欢上了我们王爷。”赖老头看来跟阿云是一伙的啊,难怪他们见了他同来都没有什么排斥。
“是啊,我也是这话。”不怎么说话的月奴突然说了一句。
“那我们现在是要从素素下手?温大人,您更方便些,怕是要有劳您了。”雪奴继而想到了关于决策的问题。
讨论热火朝天地进行着……一炷香后,讨论圆满结束。我惊讶的发现我站在讨论圈外,根本没我什么事。
讨论的结果简而言之,就是先由温如钰查探女官素素,嫣儿负责在宫里探听八卦,雪奴和月奴负责暗中查探,我负责……尴尬地说,我貌似没啥事,跟赖老头一样被孤立在组织之外了。
正事讲完,雪奴和月奴都告退了,温院判也打算去忙了。
“温大人,近来我得了些食材药材,自己也用不着,一会让嫣儿带您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便拿走吧。”
温如钰依旧淡笑如风,“那如钰便在这里谢过小依了。”我就喜欢这种爽快人,不像有的人明明想要,推来推去的。温如钰也不多说什么客气话,浅浅一笑便跟着嫣儿去了。
赖老头倒好,没事做缠着我非要探讨棋艺。
“那个……徒弟啊,你师傅我不想下棋。”我百般无奈,又不想承认自己压根不会下棋。
“没事,这棋啊是越下越想下,来来来,徒弟自带了棋盘棋子。”赖老头一点也不客气地将袖中的棋格纸以及两布袋棋子一一放在桌上。
“徒弟,你师傅累了。”我依旧不死心地拒绝道。
“没事,师傅,下棋可以提神,不然你现在休息了,晚上睡不着。”呵,他倒是真周到。
“徒弟啊,你师傅我……”我想了下,没想出什么理由,只得硬坐下来了,“你师傅我就陪你下棋了。”我一咬牙道。
我胡乱取了一个棋子丢在棋盘上,哼,臭老头非要下棋可别怪本姑娘不讲规矩,反正围棋不就是围圈圈。
“徒弟可是谢谢师傅赐教了。”赖老头去了一枚棋子,手势极其优美地推了一枚棋子上去。
一会功夫,我的盒子里棋子越来越少,赖老头那边的盒子里两色的棋子几乎一样多了。
啪——我不爽地又放下一枚棋子,赖老头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兴奋,“师傅,快把赢的棋子拿出来啊,快数数有多少。”
“我赢的棋子?”我有些不解,看了好半天,我也没看出。
“师傅,您是在考验徒弟是否看出,是不是?”赖老头有些兴奋地道,继而伸出手,将他的白子挑出一些,我这才看出我果真弄了个圈。
“嘿嘿,是啊,我是考验……考验徒弟你哪。”我多少有些心虚地道,数了数那些个棋子,居然和赖老头来了个平手。
赖老头还好只下了一盘,就不再下了,我暗暗舒了口气。
临了,赖老头突然一收以往嘻嘻哈哈的样子,有些严肃地对我道,“师傅啊,你的老徒儿给你一句话,你心思单纯,有时反而能化险为夷。只是……”
老头浑浊的双眼突然绽放着精深的光,“只是,不是每次都能有好运,切记切记,有时也要有些准备,方能万无一失。”
我一愣,赖老头这是在给我忠告?我突然觉得他很像我穿过来之前小时候的一个邻居大爷,那大爷是个孤寡老人,但很喜欢孩子,对我们楼里的几个孩子都特别好。
“那个,你……”我眼睛有些酸酸的,正待说什么,突然赖老头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哈哈,老头子给师傅说着玩呢,老头子走了,哈哈哈,师傅,下次徒弟再带东西来孝敬您啊。” 这赖老头,真是让人无语啊,你都搞不清他到底正不正常,让人摸不着头脑。
赖老头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师父啊,徒弟要回家吃饭了,家里娘子看得紧,下次再来找你啊。”说完就很欢乐地走了。
晚饭前后,嫣儿回来了,“主子,因为女官素素掌管药石库,所以上至三大妃,下至一些才人、彩女都曾同她接触过。”
这么说也就是没有什么线索喽,我皱了皱鼻子,估计这事要成为无头案了。
“也不尽然”,嫣儿道,“这‘花失颜’的配制需要反复蒸煮材料好几次,才能浸入茶叶里,而且所需材料繁多,何况配置好后,十日便会失效。”
我立刻明白了,“也就是说,这毒怕是得在宫里现配,只需找到向素素要这些药材的人,然后顺藤摸瓜?”
谁知嫣儿摇了摇头,“并非如此,这下毒之人真是聪明,配毒的材料都是极常见的,只是种类多,所以宫里要配毒所需药材的人何止百人。”
我沉吟片刻,心头又来一计,“那从后宫里的药渣里查探呢?”
“姑娘说得对极了。”雪奴和月奴这对姐妹也进来了,“奴婢见过姑娘。”
“别这么拘礼了,也怪累的,你们看嫣儿多自在。”我朝嫣儿抛了个媚眼,嫣儿瞪了我一眼,这充分地证明了小孩子是不能宠的。
我看像两姐妹问道,“两位姐姐查得怎么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