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什么是“六年以后”呢,答桉很简单,因为我直到那时候,才恢复意识。
虚无中,我开始听到他爸妈剧烈的争吵声,慢慢地找回自己。
感觉王青颇正躺在卧室的床上,心情有些糟糕。
却还不够糟糕。
为了验证自己活力依旧,我撑起他的右手,在半空中摆了摆。
就像是在跟他打招呼,笑着说,“你好啊,我回来了。”
王青颇以为这是梦境。
他不相信我已经回来了——或者说,“不愿意相信”。
我原本想立即掐死他的——因为发觉自己力量又增加了不少。
保守估计,他也完全不再是我的对手。
死里复生的我,好比是完成了一场重要的升级。
我开始比以往更高瞻远瞩,我开始计划:就让这家伙,再开心地蹦哒一段时间吧!
到时候,我要借他的手,砍死他亲爱的爸爸妈妈,让他经历难以置信的痛苦,最后再……
嗯,就直接拧断他的脖子好了。
哎,我为什么这么坏呢?
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换做是你,被困在别人的肉里,一辈子看不见,闻不到,摸不着……
理解事物,只能靠一种极其疏离的高维感应——除了黑暗,还是虚无。
还要被时刻牵拽、拉扯,作为躯体的基本组成部分,尽那无聊而又该死的义务!
综上,如果这就是你的宿命,你难道会释然吗?
不会。
你也会愤怒,说不定还要比我更甚……
……
李成智心想:这不都2021年了?女人死了丈夫,还要用这么长时间服丧吗?
他们公司的女会计邵嘉雯,年初时,丈夫去世了。
她开始休长假不上班,直到5月才回来复工。
李成智在走廊上碰着她,没有预想的悲痛样子。
也是,5个月都过去了……
“李总。”
“嗯,小邵,回来啦。”
李成智见过会计的丈夫一次。
是在17年末的年终会上,聚餐可以带家属参加。
那是个高大的男人,比较面善,全程都没跟他们说话,只是在跟自己的妻子说,
然后埋头吃饭。
他们还是挺恩爱的——李成智能从那一盛一眉的微表情里感受到。
因为他自己和老婆从不会这样。
是的,恩爱。
所以邵嘉雯需要耗费五个月,才得以从丧夫的阴影里走出来。
一直有传闻,说那个男人曾进过精神病院,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胡言乱语,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他砍死了自己的父母……”李成智听过办公室的女人们嚼舌根子。
邵嘉雯是一个文静的女人,性格有些内向,不受其他同事的欢迎。
但也没有谁会讨厌她。
这也是“腼腆文静”的优势之一吧?
她工作认真,不打马虎眼。
从领导的角度来说,也是十分值得信任的。
所以,那些传言是真的吗——小邵的男人是精神病,或者说“曾是精神病”?
还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
这部分,倘若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李成智想。
那次聚餐,他听别人问过。
邵会计说,她丈夫是做搬场的,在沉七大桥下面开了一家小公司,自己当老板。
所以,应该是正常人吧?
都能自己做生意开公司……
还是说现在病好了,以前嘛……
上午,在走廊上碰见邵会计,李成智没太注意那串吊坠。
下班后,他刻意绕到会计室去。
果不其然,小邵还坐在里头。
“李总。”
她事务性、感情色彩趋近于无地跟自己打声招呼,然后解释道,“我就是整理一下表格,这五个月我都在休假,所以是得看看。”
“嗯,调整得还可以?”
“可以的,可以。”
李成智点头。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对方的吊坠。
被一条略土的暗红绳系着。
如果搁在自己老婆面前,是一定会被说土的——他“训练有素”地这么想。
至于那吊坠的主体,乍一看,还真不知道是什么。
材质像鹅卵石,扁圆形,颜色是不怎么剔透的奶白色。
是玉吗?
还是……骨质?
骨头?
对啊,她的丈夫……
李成智是听说过这种事:在至亲的人去世后,把它们的遗骨,做成饰品或护身符,也算是一种缅怀故人的形式吧?
“那个……”
小邵打断他出神的思绪——在人家胸前聚焦太久了,这很容易引起误会。
李成智尴尬地轻咳两声,为了不引起误会,他只得问:“这个东西是……”
“这是……”对方支吾了一会儿,像是不知该怎么说似的,“这是骨头做的。”
“你丈夫的遗骨吗?”这问得有些直接,不过,身为大领导来说,可以。
小邵慢缓点头,眼神有些迷·离。
李成智还没想到下一句话该说什么。
只见她把手指搭在吊坠上,摩挲着骨头打磨过的哑光面。
“他是生病的?”
“脏器衰竭。”
脏器衰竭?
李成智皱了皱眉。
三十几岁的人,会动不动就脏器衰竭吗?
“他们在互相……”
小邵继续摩挲着骨质吊坠,另一只手紧攥在一步裙的裙边上,低着头,很轻地念了一句。
“什么?”李成智没听清楚。
“没什么。”她慌乱地摆手,吊坠被后坐力甩了一下,在胸前来回晃了晃,让人联想起那个什么钟摆?
“加利姆”的钟摆?
他忽然觉得邵嘉雯很漂亮。
女人无预兆地慌乱起来,那种含羞,尴尬,和不知所措的瞬间,总能掐人中般地激起这位老总的欲·望。
人世间“癖好”千千万,有人光看鞋柜里的鞋子都能起反应。
李成智觉得自己还算正常,这恰恰表明,他是个正常健康的男人。
话说回来,刚刚小邵自言自语的话,他听得清楚,只是不知是否有误。
“他们在互相消耗。”她十有八九是说了这句。
他们是谁?
她和她丈夫吗?
互相“消耗”是什么意思?
这又跟前面说到的死因“脏器衰竭”,又有何关系?
先不管了。
李成智开始继续找话题——他想在这办公室多待一会儿。
现在这里只有他,还有女会计邵嘉雯。
他慢慢清楚这是一个机会。好机会,教他能做成事情。
是啊。
这是一个全靠他自己,才能吃上饭的寡妇,至少目前情况如此。
事后她不会来找麻烦的,只消有一点识相,就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