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大的经脉,如同两条森蚺一样,缠绕其上。
不过,吸引恩墨的,是一串纹身似的代码——“xx6547”。
恩墨愣了一下,也伸出自己的胳膊——“xx9555”。
“他们用对待牲畜的方式,对待人类。现在你该想起来了。你、我、还有你的妻子洛丽塔,都是当年战争的牺牲品。”
“如果不是因为当年永恒者文明联合军队,我们依旧还是这群恶魔的笼中狗。”
恩墨的记忆匣子,慢慢地被打开,他看见了远方的土壤,有许许多多的生命存活着。
可他却只能窥见一些片段,忽远忽近。
他如同坠入深渊,思想早已经断绝了理性的维持。
“我答应妻子,要杀掉的那个人是谁?”
医生脸上的愤怒和激动,慢慢地收敛了,他抽·搐着嘴角,形成了一种扭曲的微笑。
恩墨曾经见到过这种表情,那是一种复仇来临前的狂热快感。
医生把手中的笔记本,展开交给恩墨。
“这是我的?”
医生说道:“你的笔记会告诉你,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医生静静地等待恩墨阅读着自己曾经写下的笔记,突然,恩墨抬起头看着他。
“我答应过,要杀了他。”
“他的名字叫麦斯威尔。是当年负责监管‘猪笼’的典狱长。就是在他的指示下,你妻子的家人,全部被屠杀殆尽。”
“在天遣者濒临战败的时候,这个狡猾的刽子手,更改了容貌,用化名逃脱了宇宙仲裁的审判。”
“他本该被用热激光,融化成蒸汽的,但他此刻却仍旧安然地活着,和人类一起共枕同眠!”
“你……你在临死前答应过洛丽塔,不过,她的病情需要有人陪伴,这也是你迟迟没有动身的原因。”
恩墨无法辨别医生话语中的真伪,但愧疚却如尖刀一般,割痛着他的内心:“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很难受。”
“你的心脏十分健康。如果你不履行你对妻子的承诺,你会一直难受下去。”
恩墨点了点头。
……
当恩墨从座位上醒来的时候,星际火箭的旅程,也即将抵达终点。
他的手微微作痛,当抬起右手的手背时,他发现上面有自己用刀子刻在手背上的一行文字:
“看塔里塔利的笔记本。”
恩墨恍然大悟,在这种无药可治的记忆疾病面前,只有疼痛的本能,才能有效地刺激大脑。
在踏上这段旅行之前,恩墨曾经思考过很多。
只要他一回想起对妻子的承诺,迎接他的,便只有无尽的愧疚。
他用手指,数着自己脸上皱纹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生命和这趟旅程一样,即将走到终点了。
杀掉那个化名为“洛德尔”的战争犯,即将成为他在这个世界上,做的最后一件有价值的事情。
为了心爱的洛丽塔,也为了人类本不该承受的灾难。
……
买一把枪。
这是他下飞船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
在火箭平稳着陆后,恩墨跟着大部队,一起踏上了木星。
他孤独地四处观望着,看着这个过去几千年,人类曾经幻想过的星球,如今,也被改造成了犹如地球一样适宜生存的家园了。
紧接着,他坐上了一辆空中巴土,往百货市场的方向行进。
当恩墨站在耸立如云的百货大楼门前时,他来回寻找着卖枪具的店铺,却被拥挤的人群,混淆了视线。
终于,在一家老旧的街巷里,恩墨看到一处老旧的枪具店。
“通行证。”
收货店的小丫头,一边看着全息投影里的英俊男人,一边朝恩墨撇撇嘴,“现在买枪都需要通行证。”
“驱动者K-12,我想要这个。一把手枪就可以了。”恩墨记起了当年陪同他征战的老伙计。
小丫头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疑惑和讥讽:“老爷子,我们不卖古童。”
就在恩墨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叫住了他。
“驱动者已经被淘汰了三十年了。老家伙,你是想买来收藏吗?”
一个中年男人,从后门里走了出来,他稀疏的头发里,还夹杂着几根刺眼的银丝。
“我父亲倒是留下来了一把给我。是他曾经在一个天谴者身上缴获的,我的父亲非常爱护这把枪,他总说这是人类的战利品。”
“所以,按理说,我是不卖父亲留下来的遗物的,不过如果你愿意出足够高的价码的话……”
商人露出泛黄的牙齿,泛起一个期待的微笑。
……
恩墨在木星的南半球上,找了一处便宜的旅馆居住下来。
他身上绝大部分的钱,都用来换取了藏在口袋里的那把驱动者K-12。
他坐在电脑前,笨拙地用手指,点着电子画面上的分类和信息。
在从“尹甸园”飞往木星之前,医生已经帮他查出了名为“洛达尔”、年龄又大致符合的区间。
其中有两个人,都住在木呈南半球的贫民区里面。
恩墨决定,只身前往贫民窟,可是他的病症反复折磨着他。
刚想起,转瞬便又忘记,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从头回忆。
洛丽塔,我要让他接受该有的惩戒。
……
第一位“洛达尔”的位置,显示是在贫民区的小型医院里。
整个顶楼的疗养房间里,只有洛达尔一个人居住。
恩墨来到顶楼,却不见任何人影,只有甬道尽头的房间门是敞开的,落地窗正对着太阳。
阳光从彷佛洞穴深处,照在恩墨的身上。
在这片温暖的阳光之中,恩墨掏出了胸口那团冰冷坚硬的东西。
他拉起了安全栓,缓缓地走进了房间,悄无声息。
病床在落地窗的尽头,恩墨掀起了白色天鹅绒的遮挡布,用一只冰冷的枪口,对准了洛达尔的额头。
洛达尔似乎在睡觉,对眼前的危险,没有任何的察觉。
恩墨的左手食指微微用力,把枪口抵在洛达尔的太阳穴上。
勐然间,恩墨发现,洛达尔的脚面和脚趾的连接处,似乎被什么东西整齐地切断了。
洛达尔睁开了双眼,他微微侧过脑袋,看到了拿枪指着自己的恩墨,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动作,似乎都费劲了洛达尔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