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请问魏先生吗？”夏京背靠着潮湿冰冷的墙壁，微微喘着气说，“我是刚才联系过您的卖家。”

夏京对照着那份计划书上的黑市商人名单，逐一进行试探，打到第五通电话的时候，总算得到了他想要的回复。

“晴女士。”电话那头的男人疑惑地问道，“您的声音怎么……”

“哦，我是她的朋友。”夏京深吸一口气说，“我跟她谈崩了，现在油画在我手里。”

“你在跟我讲笑话吗？”

“魏先生，我愿意让出交易金额的百分之二十，当做给您的补偿。”

夏京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如果您同意的话，上午八点半，我在东广场的凋塑前等您。”

“喂，那也太远……”

夏京还没等魏先生把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他担心交流过多，会加深对方的猜忌，还不如点到即止。

交易金额的百分之二十，不是个小数目，他相信，利益至上的黑市商人，不会拒绝。

贫民窟的东广场，是夏京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他最为熟悉的区域。

在动身赶往东广场之前，夏京趁着还有些时间，打开画桶，第一次认真欣赏那幅被偷出来的油画。

画作主要描绘了一大片向日葵田地，背景是火红的夕阳。

明亮的金黄色，和鲜艳的血红色，形成了强烈对比。

夏京对绘画知识一窍不通，但那幅油画，却彷佛拥有一种特殊的力量，本能的让他感觉到一阵心季，

求生、挣扎、痛苦，被那幅油画展现的淋漓尽致，直到雨滴溅落到油画上，引起一圈扩散的红色涟漪，夏京才回过神来。

那是覆盖在油画表面的纤维保护膜，在隔绝酸雨，同时还能防止油画在卷起来时受损。

夏京心情复杂地收好油画，开始朝东广场的方向跑去。

在看到油画上的那些向日葵时，夏京莫名想起，他以前在贫民窟生活的日子。

他曾经有一个非常信任的朋友，夏京和那个朋友约定好，一起攒钱，离开外城贫民窟，

他没日没夜的想尽各种办法赚钱，从淘垃圾到卖废品，夏京全都尝试过。

然而，两年后的一个的傍晚，夏京辛苦一天回到住所，迎接他的却不再是往日的笑脸。

那个朋友躲在门后，用铁棍狠狠砸在夏京头上，抢走了他的所有积蓄，此后再无音讯。

夏京清楚的记得，他倒在地上，苦苦哀求朋友不要抢走那些钱。

朋友粗暴地甩开了他的手，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染红了他的视线，很像那幅油画的背景。

夏京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株向日葵，朝着扭曲的天空，奋力生长。

从那以后，夏京再也没有信任过任何人，为了重新攒够钱，他不择手段。

他抢劫过落单的孩子，自学了简单的开锁技巧，流窜在贫民股的各个区域搞钱，他甚至为此害死过其他人。

“求求你，那是我给儿子留下的救命钱。”

“我死了没关系，可我儿子才四岁啊，他会饿死的。”

那个骨瘦嶙响的中年男人，爬到夏京脚边，干枯的手指，死死拽着他的裤腿不肯松开。

夏京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他拎着沉甸甸的钱袋，毫不留情地踹开了中年男人的手。

那年，夏京十三岁。

又过了两年，他终于凑够了换取身份信息卡的钱。

……

夏京赶到东广场的时候，恰好八点整，标志性的和平女神像，立在广场中央。

只是，那个凋塑已经被炸弹轰塌了一半，仅剩孤零零的下半身，还颇具嘲讽意味的留在原地。

天空是经久不散的灰色，雨倒是停了，夏京无所事事地坐在凋塑底下，望着雾蒙蒙的云层发呆。

八点半刚过，一辆黑色的飞行式轿车，降落在凋塑前方的空地上，两个保镖式的男人，陪同魏先生从车里走出来。

夏京站起身，迎面走向全副武装的魏先生。

“先前谈妥的价格是三百万，按你讲的补偿我百分之二十，那就是二百四十万，没问题吧？”

夏京点点头，把油画递给了魏先生的手下。

“你和晴女士真厉害，竟然敢对内城的博物馆动手。”戴着空气面罩抽烟的魏先生，看起来有点滑稽。

他咧开嘴笑着说，“这件事，可是在内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夏京不知道该跟魏先生说什么，只能假装深沉的冷着脸。

这时，把油画拿到车里验货的保镖回来了。

可他和魏先生的沟通夏京听不到，夏京只看见魏先生的眉头微微蹙起，连抽烟的动作都暂时停下了。

“不好意思，鉴定过程出了点意外，我去看一下，五分钟就好。”

夏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等到魏先生再回来的时候，后者竟然把那个画桶，又原封不动地扔回到了夏京脚边。

“要不是我多了个心眼，这次还真要被你蒙骗过去了。”

“你什么意思？”

“你拿过来的这幅油画，纸张的年代和绘画手法都没有问题，但唯一的问题是，颜料的渗透度不够。”

魏先生眯缝起双眼，吐出一口烟雾解释道，“也就是说，你这幅油画，是从原画上剥离了一层下来，然后再转贴到另一张同期画纸上制成的赝品！”

“这……这怎么可能？”

“我入行三十年，试图蒙骗我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魏先生打了个响指，他的两个保镖，各自掏出一把手枪对准夏京。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衬衫，尽管东广场是他最熟悉的区域，但他也没把握能跑的比子弹快。

“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魏先生示意保德放下枪，“你帮我把真正的油画偷过来，我给你50万，附赠一张身份信息卡。”

夏京犹疑不定地看着魏先生，没有贸然开口。

“晴女士是不是跟你说，她把油画卖掉，是为了救贫民窟里的孩子？”

魏先生弹了弹烟灰，“据我调查，晴女士救济的孩子起码有十二位，可那幅油画只能卖三百万，也就是五张身份信息卡的价格。”

“她恐怕没你想的那么高尚，你被她骗了。”魏先生走到夏京面前，伏在他耳边低声说，“我等你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