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哲像是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烟后才说道，“除此之外，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唯独留下了已经停产的香烟品牌的烟蒂，你觉得是为什么？”

“难道凶手是想告诉我，他在二十年前杀害了我母亲？”

“这不太确定，也有可能是模彷犯罪。我个人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这个凶手极其自信，完全不担心烟蒂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杨哲不停吧唧着嘴说，“本来这些我不应该告诉你，不过我实在被这个凶手折磨的心力交瘁，三个月了一点踪迹都查不到，希望你能替我们找出更多线索吧。”

挂断电话的陆泽，眯缝起双眼，回味着刚才杨哲对他说的那番话。

随后，他低头看了眼手表，距离实时监控恢复正常，还有二十分钟。

应该足够了。

陆泽打开手边的笔记本电脑，输入身份验证，连接上研究院的内部网络。

但当他点开监控系统的时候，敲击键盘的双手，忽然僵在了半空。

屏幕中央显示，陆泽禁止访问监控系统。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的权限，理应是全研究院最高，竟然会无权访问监控系统。

陆泽很快便找到了结症所在，有人特意更改了监控系统的访问权限。

陆泽平时很少会注意到监控系统，自科学院建院以来，从未出现过任何类似失窃的事故，这让他放松了警惕。

“别白费力气了，你打不开那道密码锁的。”

还是那副调侃的语气，陆泽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看到了双手插在两侧兜里的梁楠。

“你到底是谁？”

“你心里已经有答桉了，又何必问我？”梁楠斜靠在门框上散漫的说。

“那个答桉很明显是错的。”

“不要在欺骗自己了。”梁楠目不转睛的直射着陆泽说，“就算回到过去，你仍然什么都无法改变。”

“没有人尝试过改变历史，你怎么就知道我做不到？”陆泽显得很平静。

“你又怎么知道没人尝试过？”梁楠反问道。

陆泽愣住了，他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

“你是来自未来的我？不，不对，这不合理。”

“爱因斯坦的理论提出，当我们达到光速时，时间的流动会静止，但不是空间上的时间流动静止，而是物质本身的时间静止，你明白吗？”

梁楠摘下隐形眼镜，重新抬起头，那双忧郁的眼眸深处，宛如隐藏着无尽的时空，陌生而苍老。

“你的年龄，将会永远定格在35岁，你不会再衰老，不会在唾液中留下DNA，监控录像也拍不到你，周围的时间流逝将与你毫无干系。不会生病，不会死亡，不会受到任何肉体上的伤害，哪怕地球毁灭，你都能安然无恙。”

“想象一下那种感觉吧，哪怕整个宇宙归于沉寂，你仍然留有意识的感觉。”梁楠有点可悲的看着陆泽，“唯一能终结这一切的，只有时间的尽头。”

“这就是你杀害我母亲和陈颖的理由？”陆泽用力攥紧拳头，“仅仅是为了阻止我回到过去，一定要同这么极端的方式吗？”

梁楠没有回答陆泽的质问，只是目光深沉的看向陆泽，久久未曾开口。

陆泽葛地反应过来，颤抖着伸出手指说：“你……你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

“说实话，我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梁楠点上一根挤压到变形的蓝色黄鹤楼说道，“在我原本的记忆中，母亲操劳过度，在大学毕业时，不幸因病去世了。”

“她临终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能找到父亲。于是，我在自己60岁的时候，终于完成否定相对论和超光速的研究，完成了母亲的遗愿。”

“先前的几次尝试中，我从没想过伤害母亲，我试过让父亲留在母亲身边，试过让母亲成为植物人，没有用。”

红色的烟蒂燃的很快，梁楠似乎很享受，“于是这次我想，不如干脆杀了她试试看，可还是没有用。紧接着我换了个思路，没有安建平的资金，会不会让你放弃研究呢？于是，我全力去追求安小婉，可她死心塌地爱着你，我没有任何机会。”

夹在手指间的烟，已经燃到尽头，梁楠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苦笑着说：“那时候我明白了，回到过去是你的执念，永远无法改变的执念。”

陆泽有些困惑的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同意帮我？”

“完成超光速的研究对你来讲，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与其无谓的拖延时间，不如把选择权交给你自己。但我必须要提醒你的是，以目前的技术水平，启动超光速并不稳定，无法精准定位过去的位置，”

梁楠无比缓慢的开口说，“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目光空洞的陆泽，盯着眼前的按钮，短暂的一生幻灯片般，在他脑海中闪过，他痛苦的闭上双眼，最后一次开口问道。

“时间的尽头……是什么？”

“会有我在等你。”

梁楠话音未落，一道耀眼的蓝光亮起，整个实验室刹那间陷入一片漆黑，那是能源瞬间消耗造成的断电。

备用电源很快重新启动，明亮的白光，再度照亮了实验室。

梁楠漠然的转过身，看到安小婉泪流满面的站在门口，泣不成声。

微微隆起的小腹告诉他，安小婉怀孕了。

“小婉，对不起，我还是没能阻止他。”梁楠轻轻地将安小婉抱在怀里，“这短暂的三个月，算是我为你做的一些补偿吧。”

……

遥远的天边一片血红，陆泽恍忽间睁开双眼，身边血流成河，躺着无数身穿铠甲的战士。

他借助着插在地上的长矛艰难站起身，衣服被撕扯的七零八落，干脆换上了士兵的铠甲。

目之所及的地方硝烟滚滚，有一面焦黑的旗帜，被折断扔在地上，沾满了泥土。

陆泽捡起那面旗帜，隐约还能看到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秦”字。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从这一刻起，陆泽明白，时间对于他而言，已再无任何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