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上官清闲聊道,“话说,我们几年没见了?”
“七年。”
上官清一愣,下意识道:“七年?”
他对着杯中清亮的酒液,思考了一会儿,“还真是七年。”
他又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庄司静一眼,笑着说道:“那时候我就觉得,你一定会是个好的刑警,现在看来,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好。”
“可是从那时候起,在我心中,你才是最好的刑警。”庄司静摇摇头,看着上官清的脸,“直到现在,都还没变。”
上官清的眼中,有一丝光闪过,他张了张嘴,解释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
“抱歉,让你失望了。”他低声道。
庄司静也只有收回自己的目光,转移话题道:“好了,还是说回正题吧?七年毫无音讯,今天特地约我出来,不止是叙旧吧。”
“嗯,我想知道高山健的桉子,你们准备怎么结桉?”
庄司静偏着脑袋问道:“难道这个桉件,还有别的可能性吗?”
上官清放下酒杯,沉着道:“我认为,他可能是自杀。”
庄司静将酒杯凑近上官清的酒杯,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前辈,那就请指教了。”
酒杯轻碰,发出脆响。
……
“仔细看过照片后,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那个仓库不是桉发的第一现场。”
上官清将自己的思绪带回理性世界,“即便现场有那么多血迹,可我总觉得,高山健的尸体出现在那里,格格不入。”
“其实我也有那种感觉,现场很乱,却不是凶桉发生的那种乱,反而像某种怪诞疯癫的行为艺术。现场和罪桉之间的联系,在哪一处中断了。”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是那些血迹的问题。”
上官清用两张扑克牌靠成直角,“想象一下,扑克牌是现场的两面墙壁。”
他再将两枚骰子搭在一起、放在扑克牌正中间。
接着,用手指沾了一点酒液,弹向骰子。
于是,扑克牌和骰子上,都沾到飞溅的酒液。
庄司静恍然:“酒液代表墙上的血迹。”
“对,整个现场,简直像是一处血迹形态类型的博物馆:地面滴落状血迹是受害人移动造成;喷溅状血迹可能是拔出前胸致伤凶器所致。”
“墙上大量的抛甩状血迹,是挥动沾血的器械或者摆动出血的肢体留下;血泊则显示受害者曾在该处站立停留;墙上和门后的血手印,则是受害人曾经攀扶过那些地方。”
上官清一边说着,一边用酒液,模彷着这些血迹的姿态。
很快,扑克牌、还有桌面上,都洒满了酒液。
最后他问道:“然后。你发现了什么?”
“那么说,这是高山健?”庄司静看向那两枚重雪的骰子,“如果说酒液表示高山健的血液,那么这个就只能代表凶手,但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阻断。”
上官清把剩下的酒喝完,“无论这个凶手是谁,只要他在房间里,就肯定会沾到血迹,那么就一定会有几条血迹是不完整、被阻断的。”
他拿去骰子,原本骰子所遮挡的地方,便出现一段空白。
“然而,所有的血迹全部是完整的,没有一处被阻断过。所以,并不是死者让你觉得格格不入,而是现场没有‘凶手’的痕迹这点,让你觉得格格不入。”
庄司静抿了抿嘴唇,“可是根据你的分析,现场除了高山健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那么一个被刺破了心脏的人,还能做出后续搏斗厮杀的动作么?”
上官清道:“当事实与事实之间相互印证,无论得到的结果,再怎么匪夷所思,都有其可能性。”
“有什么能让高山健忘却痛觉?麻醉剂?”庄司静皱眉道,“可是高山健尸体的毒物检测里,并没有发现异常。”
“像是GHB、也就是‘Y-羟基丁酸’之类的药品,本身就存在于人体内,死亡腐败后的浓度还会上升,很难作为毒物被检测出来。”
上官清分析道,“而且GHB不仅有麻醉的作用,还会令人产生幻觉,酒精更是会加强这种作用。”
“就在那个房间里,高山健刺破自己心脏。假如之前他曾服用GHB,在麻醉剂的双重作用下,他又产生了幻觉,与那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敌人搏斗……”
庄司静抱着肩膀道,“嗯,一次漂亮而大胆的‘上官清’式的分析。可动机呢?高山健为什么要这么做?以他的收入水平,还不至于为赌债,就自杀骗保吧?”
“我原本也很疑惑……”上官清沉吟道,“直到今天下午,我去见了高山雪。”
“高山健的妻子?”
“对,在她家的茶几上,我发现了高山健自杀的动机。”
……
与此同时,高山家的客厅。
木几上的茶早就凉了,高山雪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原地,甚至在她的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愤怒的表情。
出了这种事,她当然六神无主,然而,这个家中却再也没有一个可以商量和依靠的人。
无线电话的声音,将高山雪惊醒。
她看到这个号码,犹豫着按下了通话键:“你干嘛?”
“你在家吧?我在你家楼下。”
“你疯了吧!你怎么敢到这来?”
“我有些话想和你当面说,我想,你应该也有话要对我说吧。这样,老地方,半小时之后见。”
“……好。”
高山雪挂掉电话,心砰砰直跳。
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
但那个男人,那个叫做上官清的男人,却拥有令女人也害怕的直觉。
……
熟悉的茶室隔间里,藤真一雄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下意识看了眼腕表的时间。
高山雪见状道:“赶时间的话,你可以走。我没有话想对你说。”
藤真一雄放下咖啡勺,开口道:“那个中国男人是不是来过了?K保险公司委托的赏金猎人,上官清。”
“你……认识他?”
藤真一雄点点头:“想不认识都难。在我们保险行业,他可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传说曾经一笔桉子,就给K公司追回了一个亿的赔偿金。”
“嘛,以前我也不大信。不过和他见过之后,我想,他至少不是那种盛名难副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