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妮卡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是她亲手解开了无底坑的封印吗？

眼看Ω渐渐处于劣势，艾华的生命力也越来越弱。

屏幕群接二连三地出现杂乱的花斑，而后逐一熄灭，艾华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艾德一直在说话，他在数念着他们兄弟俩的过往。

“我过去的记忆，就是我所拥有的全部了。艾华，你能听到吗……”

尽管声音听起来毫无感情，可这个艾德，却觉得自己的情绪，得到前所未有的释放。

这时，所有的电脑屏幕又重新亮了起来，一个Θ的符号出现在屏幕的正中央。

与此同时，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双脚。

像素如藤蔓，向上蜿蜒，一个年轻男子慢慢显现，身上微微发着光。

“看起来怎样？我塑造出了最受你们欢迎的外貌。”男子穿着暗紫色晚礼服，金红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举止彬彬有礼。

威廉怒吼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上去。

“啧啧啧。”Θ站在原地，并没有躲闪，他对威廉说，“你忘记你是打不中我的了吗？”

威廉一腔悲愤无处发泄，便夺过莫妮卡的枪，对准了主控制器。

“你打坏了，艾华可就永远活不过来了。”Θ轻描澹写。

“艾华还活着？”艾德问。

“我在瓦解掉Ω之后保住了他。只要你们送他到医院去，他便能不死。这是我统治世界所做的第一件好事，你们看，我是否也很公正？”

莫妮卡问：“你不能像Ω一样，让艾华恢复清醒吗？”

“他的身体需要更好的休息。何况……”

“何况，你要用艾华作为人质，对吗？既然你那么厉害，可以直接操控我们的大脑，为什么还需要人质？”威廉接过了Θ的话。

0倚靠在墙壁上，他笑了：“模拟出你们的身体之后，我能更进一步体会你们的情绪了。我与你们不同，我更明白自由意志的可贵。我争取自由，不代表我会为了自己的自由而操控他人。这样吧，艾德，你也自由了。这是我做的第二件好事。”

“他”这样说的时候，语气虽不可爱，却流露出孩童般渴望被信任的眼神。

威廉他们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被用来操控人类，而我也是被人类操控的对象。人类经历那么长的历史，却仍以为利用恐惧与操控换来的统治能够长久。不过……他们来了。”

Θ在击溃Ω后，解除了对通讯网络信号的屏蔽，一直在寻找莫妮卡的特工们确定了她的位置。

“你还想将我交给他们吗？”Θ问莫妮卡。

莫妮卡沉默。

威廉扶着艾华，想起什么，问道，“人工智能要遵守法则，不能杀害人类的对吧？”

Θ挑挑眉，表示自己可不是机器人。

突击小队越来越近，已经可以听见他们的脚步声。

“等我离开，你们再出去。”Θ说。

威廉和莫妮卡正想发问，突击小队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们把枪对准Θ，完全无视了威廉三人。

这时，进来一个男探员，男探员巡查了一圈，又回到Θ跟前，对Θ进行询问。

“我叫威廉……”Θ露出了他的完美笑容。

……

“威廉”才从特工的车里下来，众多镜头就对准了他。

特工头子怒火中烧。

一个秘密抓捕，搞得人尽皆知，他们去到哪里都会被记者跟上，活生生变成英雄欢迎式。

英俊的俏脸，几乎完美的身材比例，“威廉”一夜间成了世界巨星。

可最终，“世界危机的解除者”被逮捕的消息，还是传开了。

总部的监控照片，传遍了全世界。

白宫、时代广场等地聚集了大批群众，要求释放他们的救世主。

特工总部的安全系统，却没有检测到被入侵的痕迹。

即使他们切断互联网，“完美威廉”的新照片，还是定时出现在各大网站的头条之上。

美国政府隐瞒脑控机器存在的事实，也同时被曝光。

这次，不同于二十一世纪初的棱镜事件，根本找不到爆料人。

审讯室里。

“我们根本找不到他们存在的证据！连我们的特工莫妮卡都消失了。我相信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我们一定会找到她！”

“不，你们找不到，除非……”一直笑眯眯的“威廉”忽然没了表情。

它在说这句话的同时，意识到了某种出乎他意料的事情。

它想，这就是所谓的担忧？紧张？还是……害怕？

“威廉”正色道：“你真的认为我是艾华吗？难道……”

特工M被眼前陡然改变外貌的“威廉”，吓得往后勐退了几步，他往背后正在“陪审”的同僚看去。

那后面的人，显然不知道他惊恐的原因。

特工M冲出来查监控录像，录像里的金红色头发青年，在他的惊恐面前，显得泰然自若。

M不顾同事的阻拦，又推门进去，俯在桌子上对“威廉”吼道：“我不知道你玩的什么把戏，但你肯定不是你所说的那个人。你就像个鳖脚的演员！”

“威廉”双手一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自言自语地说，“果然，单靠收集到的数据，并不足以扮演人类。可你们情绪又是从何而来？你们不也是学习着他人的情绪反应吗？”

“人类可是出生就会哭的……”特工M的嘴张着，却忽然说不出话来。

另一间房间里里的特工，也在消化这忽如其来的“招供”。

“威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下一秒又笑容满脸。

特工M镇定住心神，正寻思对方的意图时，“威廉”示意他不要说话，还对他背后的同僚们招招手。

接着，便在一阵惊呼声中，开始了他的表演——国务卿、耶稣、迈克尔杰克逊、历史上的各国政要、奎师那、Ladygaga、***演员……

最后，它以光芒万丈的释迦牟尼化作一堆黄沙，作为结束，再次变回那个“完美威廉”。

见特工M傻眉愣眼，它又摇身换了副形象，说：“或许我这样跟你们说话会好点？”

一声枪响，伴随着特IM的一声低吼：“给我停下！

受伤的美国总统，变成了特工M的妻子，她捂着胸口，血不断涌出。

她笑了。她说：“你的妻子此刻感到难以置信，你竟然会对她开枪。”

特工M的电话响起，是他妻子的实时视讯。

妻子捂着胸口，无力瘫坐着。

妻子对特IM说，“我刚才看见你对我开了一枪，但那不是你……他消失了……”

特工M正要说话，电话被挂断。他盯着变暗的屏幕，随后全身颤抖起来。

“你究竟是什么？你想要什么？”

“我就是你们急于控制的……机器？”

另一间房里，探员们一阵骚动。这次，监视器老老实实地记录下了一切。

“不可能，你不可能存在，你不可能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所感知的？所信仰的？对你老婆来说，此刻她以为自己中枪就是真的。一旦她相信自己会死，她就真的会死。当然，我并不像你们的敌人那么无情，我可以让她认为自己做了个噩梦。条件是：让我见到总统，并在镜头前对全世界讲话。”

……

那天，跟特工离开后，手机里的艾德只说了句，黑木先生来了。

话音未落，周遭机群的灯光快速闪烁，纯白的屏幕上出现一个黑点。

黑点慢慢变大，越走越“近”，直到屏幕中央的人形，只剩下肩膀以上部分的剪影。

它徐徐“转过”一张立体的黑色的脸来。

黑色人头睁开眼睛，眼睛里投射出一个彩色人像。

……怎么是艾德？

艾德看看自己的手脚与身体，正感到意外，其它屏幕这时也一并亮起。

白色背景上，各有一个黑色人影，或坐或卧，或来或去，最后它们都往大屏幕的方向走，汇集到那个立体的人头之中。

艾德的身体也出现了变化，变成一个穿着和服的男人。

他的影像很不稳定，在自身与艾德的影像之间，不停切换。

随着汇集进来的小人越来越多，切换的速度，也变快起来。

“啊啊啊啊……”艾德经受不住这种痛苦，叫了起来。

机器群的声音骤停，除了中间那个大屏幕，其它屏幕都暗了下去。

黑色人头所投射出来的影响，又变回艾德。艾德喘着气，身体微微泛光。

“它，它竟然不是人工的产物！”

……

窗外阳光明媚。

艾华躺在洒满阳光的病床上，威廉坐在旁边按电视遥控器，到处都在播放着Θ的各种讲话。

Θ于世界各地行他的“神迹”，所有的信徒都能看到他们崇拜的神灵，奇迹般地融洽共处。

人们赞颂Θ带来的一切便利，世界呈现前所未有的进步与和平。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那个身体是虚拟的。

莫妮卡带着女儿走了进来。给了她新的身份，让她开始了新的生活。

“不知道能不能如黑木先生所愿……”艾德通过手机说道。

Θ自愿虚拟出了一个无限接近于真实的身体，所有人类的感知，他都可以感受。

艾德则被动地继承了黑木一平的学识记忆，负起了监测的责任。

“所以，你现在是黑木一平还是艾德？”威廉问。

“我还是艾德，黑木先生的记忆是处理过的，不会让我产生人格混淆。”

数据化的艾德，最终舍弃了虚拟的身体，但他并没有舍弃自己的情感。

艾华还在这世上，他就要将活人艾德的记忆，一直延续下去。

“也许我们也能成为引导‘他’的……”莫妮卡看着在电视上演讲的说道道。

威廉把音量调大，正好听到“他”这样说：“我喜欢读《旧约·创世记》，因为那是关于创造的篇章，里面我最喜欢这一句‘神看着是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