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小镇还有三十分钟车程的时候，车外碧空如洗，天边的流云载着阳光朝她靠近。

离那个小镇越近，气氛就越怪异。

天空乌云密布，空气污浊，雾气翻滚。

她追踪着那个死去的年轻技术员最后的信号，来到这里，没想见到了天启。

为什么会是这里？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刚才丧尸那一幕令她心有余季，正躲在车里镇定心神的时候，她听到了两个男生的呼叫声——

“有人吗？”艾华喊道：“我们没有恶意。

他们往车窗里张望。

她装出吓坏的样子，蜷在前后座之间。

他们高举双手，以示善意。

他们试图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幻象。

“可以开门吗？”艾华问道。

女人警惕地盯着他——这是个亚洲人，会不会跟她要查的事情有联系？

艾华听到开锁的声音，便伸手拉开车门，谁知那女人突然从座位下抽出枪。

她慢慢下了车。

“冷静冷静，女士。”艾华劝说。

天边又传来警报声，长低短高，此起彼伏。

女人转头，直直地望着天际，慢慢垂下枪，她恐惧的脸上，又带着几分朝圣般的激动。

她的身体在战栗。

“你看到了什么？”艾华问威廉。

只有雾在翻滚，在滚动中变得更黑更浓，像燃烧的浓烟。

除此之外，威廉心中还有逐渐增加的压迫与不安。

不一会儿，远处出现一团黑影，又听得一阵嗡嗡的金属声。

“艾华，那好像是一群会飞的东西。”

“不要害怕，那都是幻象。”

“不是幻象，第五位天使吹号。”女人念起《启示录》，“……它打开了无底坑，便有烟从坑里往上冒，好像大火炉的烟；太阳和天空都因这烟昏暗了。有蝗虫从烟中出来，飞到地上。”。

女人转头盯着艾华，问道：“你看不见它们？”

“这些都是幻觉，我可以证明给你看。”艾华抬起手要摘耳机。

女人又拿枪对准了他。

艾华急欲说服她：“我真的可以证明给你看，我们正遭受一场袭击！”

威廉忍不住喊：“艾华，声音越来越近了。就算我闭着眼睛，那些翅膀扇动的声音，好像在我脑子里一样。”

“它们来了！”在铺天盖地的金属翅膀声响里，威廉只听到女人这样喊。

接着，就是她的惨叫。

女人捂着脖子，跪在地上，眼前的亚洲男子，正变成一个全身冒火的魔鬼。

一只有贵宾犬那么大的蝎尾蝗虫，悬停在她头上，周围铺天盖地的蝗虫大军，正朝前方推进。

威廉睁开眼，看见几只竭尾蝗虫在车顶朝他爬去。

艾华把耳机塞入威廉耳朵的一瞬间，他听见金属翅膀声迅速减弱，可他眼前的蝎尾蝗虫，已经把尾巴蜇入了他的胸膛。

艾华拍拍他的肩膀，他睁开眼，身上竟没有半点被蜇的痕迹。

那个女人却在地上打滚。

他们试图扶起她，她一被碰到就立刻发出惨叫。

手脚抽·搐，面目扭曲。

……

一场大火烧毁了修道院。

在火场里被找到时，年仅八岁的她，正盯着被烈火吞噬的神像。

黑焦面孔里吐出火焰，好像魔鬼。

为什么是这里？

天国的那位，为什么不护佑修道院？难道这里有罪，而她是被宽恕的？

她逐渐成长，强健，成为了一名美国特工。她想，也许只能靠自己来使她的正义得以彰显。

如今，她看到了她存在的证据，也看到了眼前的男人，变成当年教堂里那个双眼喷火的魔鬼！

女人勐地睁开眼睛，看看艾华两人，又环顾周遭——魔鬼又变成人形了。

她张了张干裂的嘴唇。

“嘘——”艾华过去轻轻把耳机取下。

威廉从包里取来一瓶水，艾华在对她解释耳机的事情。

“我不明白……”她的喉咙干哑，见到水，勉强喝了两口——在魔鬼面前，要假装恭顺。

艾华想起一个旧闻：

20世纪50年代，一艘英国的运货船于苏格兰停靠卸货时，一名不知情的水手。把另一名水手锁在了冷藏室里。

后者使劲呼救，却无人察觉。

之后装卸完毕的货船，再次启航，向里斯本驶去。

水手坚信，自己不久后会冻死在这间冷冻室里。

他便用一块金属片，在板壁上描述了寒冷是如何使他疼痛，使他的身体变得僵硬麻木。

他的鼻子、手指、耳朵都结了冰。

船靠岸后，船长发现了尸体。

可当他查看冷藏室的温度时，却发现温度计上显示的是19摄氏度。

原来，在苏格兰卸货后，由于冷藏室中的货物已经不多，所以冷却系统并没有工作。

“你是想说，我是为我的想象力所伤？”女人有气无力——魔鬼的花言巧语，几乎将她说服。

的确，天启怎么可能只发生在这个地方，她怎么可能会被伤害？

“水手应是死于自我暗示。因恐惧而导致肾上腺素急剧分泌，心血管发生障碍，心功能坏死……”艾华说。

“我曾在旧书里看过苏联KGB的滴血实验。死刑犯以为自己被割破手腕，将在黑暗中一直听着自己的血滴落，直到血液流干为止。实际上，被割破的小伤口很快就愈合，施行者只是用水进行了声音模拟。然而死刑犯竟真的出现了失血过多的症状，几个小时内便死去了。”

“你这样一说……”女人好些了，她用手撑起半个身子，靠在墙上。

她说：“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英国前线战场上流行着一种恐惧症，严重者四肢瘫痪。一开始此病无药可治，直到英国着名的心理学家麦独孤，参与了治疗行动。”

“他用笔在下肢失去知觉的士兵的膝盖以下某部位画了一个圈，然后以母庸置疑的口吻告诉该士兵，只要到了明天，线圈以下的部位必定痊愈。第二天，这个士兵发现，线圈以下的部位，果然都恢复了知觉。麦独孤便以这样的方法，日复一日地治好了所有士兵。”

“是的，加强心理暗示，可以使被冰块碰到的人，以为自己是被开水烫伤并产生水泡……使看到耶稣被钉在十字架的画面，而产生心理阴影的人，手心遗烂。”艾华接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