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碰之后,我能复制别人的能力,但是只能同时使用一个。”
我说道,“而且如果要再次使用,需要再次触碰。”
很多人露出不解的神色。
但是乔什冲我点了点头。
剩下的人,只有布来克一行人,但是他们都纹丝不动。
“你们都太弱了。”布来克埋着头说道,“这根本就没有意义。”
房间里一阵骚动,所有人都转头回来。
我看见乔什也看过来。
他的表情是严肃的,但是却无声地在同意。
那个蓝发的机车男,语气不爽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都太弱了。”
布来克重复道,带着烦闷的语气,“你们的所谓能力,根本不能和军队对抗。”
她抬起头,再次看着乔什:“你也这么认为不是吗?”
乔什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就是最大的承认。
“如果你觉得我们都这么弱,你为什么要把我们找来?”机车男站起来,气势汹汹地走向乔什。
某个念头一闪而过。
“是因为能力等级,我们都是超过了安全能力等级的人。”我轻声说道。
我向乔什寻求答桉。
但是他故意不来看我,眼神隐藏在眼镜和刘海下。
他的脸上写满了悲伤。
一阵冷汗,从我的嵴骨涌出。
“我们会被怎么样?”
一时间,无数科幻电影中的恐怖情节,像走马灯一样,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多么可笑,这些情节以前往往引我发笑。
“他们的提议是,超过一定水平的能力者,都住在集中设施中,自愿进行有关超能力的实验,以换取救助。”乔什说道。
这并不是一个回答。
他说完话,房间里陷入安静。
沉重又急促的呼吸声萦绕在空中,我看见好几个人,把脸埋在双手中。
“我不知道。”乔什最后说道。
他的话,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羽毛。
一个坐在我前面的女生抽泣起来,肩膀不受控制地一耸一耸。
呜咽声开始时被她咽下,但是最终,还是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
“这个房间,早就被能力控制,只有能力等级超过指标的人,才能看见大门。现在在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是超过了能力等级的人。”
乔什语气无力地补充道。
“我知道大家今天都累了,请跟我一起,到更加隐蔽的设施住下,我们明天再谈。”
他这样说,推了推眼镜。
在这之后,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哭泣的人,破口大骂的人,失去理智冲上台抓住乔什领子的人……
场地里先是一片混乱,随后又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和绝望。
还维系着理智的人们跟着乔什,入住了位于三百层的一个地下的安全屋。
到安全屋后的事情,都有些恍恍忽忽。
我只记得倒在床上,关上灯,在一片纯粹的黑暗中陷入熟睡。
第二天一早,我浑身酸痛地穿着前一天的衣服醒过来,已经日上三竿。
因为安全屋在地下,并没有窗户和光源,所以,还是同样纯粹的黑暗。
唯一的亮光,就是墙壁上荧光指针,指向了十点。
说来奇怪,自从看见白光后,我的思维,一直像熬了太长时间的粥,混混沌沌的。
在废墟中,我唯一的感觉就只有恐惧,而在认识到自己能活下去之后,我每天都逼着自己,忙到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离身体。
我知道,自己关心着奥莉罗的下落,关心着杰夫和我一起活下去。
但是这种感觉,总是像隔着一层纱一样,是触碰不到的东西。
而在黑暗中醒来的瞬间,我却清醒过来。
我又失去了一切。
所有我认识的人都死去了,而我的未来一片湖涂。
像是噩梦回朔。
小时候,我和父母住在内陆的一间小房子里。
我们有一个小院子,和一条叫做饼干的金毛寻回犬。
我母亲在门前种了一排玫瑰,父亲则给我在后院建造了一个树屋。
我母亲有着和玫瑰一样鲜艳的红发,和总是充满爱意的棕色眼睛。
而我父亲则和我一样,有着黑发和高大但纤瘦的身姿。
我并不像被称为美人的母亲,而和父亲一样,有些消瘦,脸孔露出凶狠来。
他们经常离开家,去遥远的地方做研究,但是我在这栋房子里,从不感到孤单。
即使在他们生病后,我也没有悲伤,因为当时年少的我知道,我父母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他们会找到办法活下去。
在他们问我,是否愿意和他们一起去俄里尼奥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下来。
他们的身体情况反反复复,但是我母亲总是会环抱着我,告诉我,一切都会再好起来。
他们在一周内相继去世。
然后我的记忆就是海,俄里尼奥漫长又纯净的海,和晴朗的天空连成一片。
他们选择了海葬,在一个隐蔽的海岸中。
葬在俄里尼奥,永远安宁的湛蓝海水,和永远晴朗的金色阳光中。
他们被载在装满花瓣的燃烧中的小船,在如火般的夕阳下,随着水流向海洋深处流去。
我穿着黑色西服,被一群不认识的人影,围绕在其中。
那时候,我的感觉和现在再相似不过了。
只不过那时,有更多的心理咨询师的办公室,和我能躺上去的舒服长椅。
我就是那样浑浑噩噩地长大成人。
那种麻木感,像是吃人一样,让你不再在乎任何事情,只是本能地反应,随着所有人一起行动。
那种感觉,让我并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直到我遇见了奥莉罗。
我和她,在第二轮面试时遇见,那时候她穿着黑色的套装,并用夹子夹住了刘海,露出光滑的额头。
她看着我,然后当着其他二十多个其他应聘者的面,抱着我,大声哭泣起来。
她的怀抱如此温暖,让我和她一起哭起来。
现在,我躺在正午的黑暗里,眼睛睁开却什么都看不见,无力感带来的恐惧,爬上我的嵴柱。
意识到,无论是玫瑰花从上的小树屋,还是俄里尼奥的黄金海岸线,我都再也无法回去了。
我瞪着眼睛,却没有眼泪流下来。
……
我走出房间,是耀眼的白炽灯光线。
电力嗡嗡嗡地响着。
大厅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股人,很多人眼睛都红肿着,绝大多数人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亮光——那本该是象征着希望的东西。
但是现在走出房间的人,已经是冷静下来的那些了。
这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大厅,更像是一个小小的咖啡酒屋,有一个装满了酒品的吧台,和一个巨大的食品柜。
几张茶色长沙发,和木质茶几,零散但是有序的散落在大厅。
第一个吸引我眼神的,是坐在屋子中心的一小股人。
他们穿着黑色的制服,在整个紧张的大厅里,显露出另类的轻松感来。
奥莉罗曾向我炫耀这身制服。
她明明和这件衣服一点也不搭配,却殷勤地摇摆着身子,期待我的鼓舞。
我走向他们。
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脚步的颤抖。
几个人侧目看过来,更多人假装不知道,并继续着谈话。
“你好。”一个友好的金发男人,向我打起招呼。
“你好,请问你认识奥莉罗·弗洛斯吗?她是特勤队的。”
“抱歉,特勤队内部都用代号称呼,你能具体描述一下她吗?”
不知为何,我并不想描述她。
“特勤队都有在广播站的墙上签到吗?”
金发男子看着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是莫兰吗?”另一个挤在沙发中央的声音传来。
一个棕发带着头盔的男人,从人群中探出头来。
他有些欣喜地摘下头盔,露出绑在一只耳朵上的血淋淋绷带来:“我是泰戈,你还记得我吗?在管理处的时候。”
我的确记得他。
老虎耳朵的男孩。
“你知道奥莉罗在那吗?”我急切地询问他。
泰戈原本闪着光的眼睛,暗澹下去,他的嘴角迅速地降下来:“我没在上层看见她。”
“那天,她向乔什汇报后,就提前离开特勤组去了下层。”
泰戈进一步解释道,“下层的建筑损伤很大,她的能力又帮不上忙,我不觉得她……”
他顿了顿,似乎是在看我的眼色。
“我不觉得她活下来了。”他最后还是勉强说道。
“谢谢。”
开口之前,我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多么苦涩。
我单独坐到一边的长椅一角,不一会儿,杰夫从楼下走过来。
地下设施有好多层,我住在第一层,而杰夫要住的更加向下。
“你还好吗?”
“嗯。”他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
“你不应该撒谎的。”我忍不住说道,“你会受伤的。”
“我知道。”
他的笑容凉下来,“但是他们不能知道我很弱。”
“我们没法和军队抗衡的!”一个男人大声吼道。
这已经是第三次会议。
第二次的会议,在一片哭号声,和乔什额头上一道大大的伤口中结束。
他黑发的刘海,沾满了黏稠的血液,粘在他染红的眼睛周围,“我们已经有一定把握,只需要大家的配合。”
“你这是叫我们去送死,你的所谓把握,就是要我们去堵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