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好无聊啊!”
仰躺在竹藤椅上,我总算放弃阅读这本几个月前发行,却在今天刚刚到的杂志周刊。
看的时候只觉得有的东西在时间流淌里变得越来越淡,比如说这几本周刊里的故事,段子就像暴露在空气的雪碧,在这时间就汤里消散了所有的应有的味道。
读起来只觉得老套。
然而,我姥姥家在原本就因为是在城市的郊区还要远一座山的地方,通着一天两班的公车,吹着被山挡住大半的寒风。
于是,妄图找到一些提起兴致的东西可是很不容易的。
小时候,这些崇山峻岭或是野兔山猴有那么一点好奇,若要在这种时候去山林里寻些乐子,只有我自己去时决然不会的。
回头看另外竹藤椅上,林宇仍津津有味的看书,还真不知道他那些轻小说会不会有同样的遭遇?
“林宇,你在看什么啊?有没有多带两本给姐姐看看?”
虽然亲爱的弟弟并没有领会姐姐的意图,但还是抬头的从旁边拿过来一本书递过来:“《冰果》,慢热文。”
很小小的一本,拿在手里会产生小巧的感觉。
好像察觉到我打量书的眼神,他才抬起头过来说:“a6大小左右的呢。”
“a6,是多大?”
“就是这本书的大小啊。”
哦···废话!
“我是说a6是多少规格?”
“这个啊,大概是105x148mm左右吧。”
“所以是。。。多大?”
十厘米是多长?小学时候数学老师教我们说,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的最大长度大概就是十厘米,可是···
林宇却说:“小时候的手十厘米,现在你的手还是十厘米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瞬间竟然觉得他说的话有些宠溺。
他伸出手张开来拇指和食指,他的手很大,印象里上次这么注视他的手还没这么大吧?
上次是什么时候?
“现在这大概有十五厘米来,大概?”
“嗷。”
“喂,老姐,你想什么呢?”
像是觉得我发现不了他一样,伸出手在我眼前晃动。
这时候仔细看他一眼,并不只是手,他的容貌好似也有了很大的变化,棱角更分明的脸庞,更厚重的眉毛,更长的睫毛:“林宇也长大了呢。”
“哎?”
他满脸惊讶的发出不知所措的疑问。嗯,我也很不满意他的反应哎!
“干嘛?”
抓着脑袋,他脸色更惆怅起来:“苏阳说的果然没错,老姐你有时候真的很蠢。”
“啥?!啥玩意?他真这么说过?”
“额··大概说过?”
“苏阳是长能耐了是吧?嗨,我这暴脾气,咱们什么时候回去?我得让他看看到底谁蠢!”
这才几天没见?都敢这么诋毁我?见面是要用我的智慧给他狠狠一击了,怎么好呢?不然,就语文知识,数学考不过你,过硬的国文知识打击一个苏阳,哼,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绰绰有余。
“呦哟,我的好外孙们,在干嘛呢?”苍老而有力的声音从大门外传过来,矍铄的白发老人就这么嬉笑着走进来。
啊,这就是我姥姥。
前两天从老妈子那里施压,要我们周末来看望她的老太太。
但早上给我们开了门后就消失到不知哪里去。
“姥姥哎,你去哪里了诶?”
“办点事,出去办点事嘛。倒是你俩,吃过了饭么?”
得亏这个老太太还记得哦~
我打趣道:“还没有吃哎!到姥姥这里,还要我们自己做饭的嘛?”
“好好好,我来做,我来做!吃什么呀?”
“什么都好,姥姥您做什么我们吃什么呀。”
姥姥明年是,八十岁,八十大寿,赶在中秋前一天晚上的好日子,虽然大家都这么说。
可,那天本来就放假嘛!
倘若是其他日子,还能用这个理由跟老师请个假来着。
老太太袖子挽上去,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走进隔壁厨房:“那就做’菜蟒’,今天我刚刚从菜地里割了一茬韭菜,正巧现在,做了吃,你们晚饭都省下了。”
“姥姥,你根本就是想只做一顿饭的吧?”
“怎么会!姥姥我可喜欢你们了,巴不得多做几顿呢。”
“好好好,那姥姥,我没帮你择韭菜?”
菜蟒,准确来说,应该算是一种面点,可因为姥姥为人实在,每次做出来的菜蟒都干脆用盘子来装才行,于是这种个头相当的东西,称之为面点我觉得并不准确。
虽说明年就要八十大寿,可姥姥相当利索的盛水,拿面粉,和面,说出去她将要耄耋之年,估计没人信的。
每每想到这里,就算是我也要想一阵子的。
“对了,姥姥明年你就八十大寿了吧?”
忽然记起来,同龄人之间不少说自己爷爷奶奶辈的才不过七十大寿左右,问一下确定下是不是我记错了。
老太太竟然抬头自己拿左手点着数了一遍道:“哦,我明年就八十岁了啊。”
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的样子?我擦掉额头的冷汗生怕她连做几个空手翻来证明自己:“对呀,对呀,虽然姥姥看起来完全不像呢,您小心点。”
“哎。”她停下手头和面的动作,忽然一声叹息,做什么,这个老太太不会真的打算来几个后手翻吧!?
林宇,林宇,快准备打120!
“想当年,家里啥吃的都没有,全靠姥姥一个人在山上打猎谋生鸡鸭鹅狗,山猪野兔的都有一些的,你们妈妈就是我这么供养出来的。”
这个老太太说到自己女儿的时候,语调还是弱了一些,大概在眸子里回顾了一些往事,重新调整心态继续和面:“可惜,你妈性子太倔,当年听我的,好好学习,去高考多好,非要去做生意,看现在,也不管我们俩宝贝外孙,成绩一定不怎样吧,哎··我就说···”
虽然,不得不说这个老太太在山村里也可以如此看中学习是很难得的,但是···
“那个,姥姥,我全年级第二名···”
林宇也不示弱的说:“我全年级三十七。”
三十七,乍一听不高对吧,但是你想想,数学第一的苏阳多少名次?
老太太一听,马上来了精神:“哟,成绩不错不错,现在都上初中了吧?”
“高中···”
她听到这两字,眉头一紧追着问:“高中?哪所高中?”
“就是羽至高中呀。”
因为这附近的城市只有这所高中相当出名,凭借本身就要百年老校的资本。
“这所私塾啊,现在还这么厉害?”
额,毕竟是百年老校,前身作为私塾或者老先生的无证教室到也没有丝毫意外的。
可姥姥语调变化大概并不只是惊讶于羽至高中可以从她小时候延续至今。
“姥姥,老妈高中是在哪个学校?也是羽至高中?”
林宇却对另外的事情好奇起来,他这么一问的话,我也有些好奇。
对付父母那辈的人,特别是我们这些小城市来说,父母若是大学生就是很厉害的存在,听姥姥说,老妈应该是属于···不厉害的那种。
“是哦,是羽至高中呢,因为学校少,羽至高中也并不是那么厉害,嗯,我想想,她要去羽至高中,好像还说因为什么很特别的事。”
老太太思考着,把面团放在案板上:“是什么事情来着?听了那件事情后,你妈好像很兴奋一样,吵着就要去这所高中。”
“乍一听,妈妈学习还挺好呀,去哪所学校都是自己定的。”
毕竟只有成绩好的人,才有选择的资本不是?像我和苏醒,初中时候就是年级前几名,才选这所学校的不是?
苏阳那家伙就勉强很多,最后还是奥数竞赛优等生才来的。
哼,那个垃圾。
“好?你妈妈学习最差了!还调皮捣蛋!跟那个,苏醒妈妈一点都不像,说起来啊,苏醒妈妈最命苦了,成绩那么好,好不容易上了大学,衣锦还乡,还出了那么一档子事。”
苏醒的妈妈啊,我印象也并不多,也并不只是我,就连苏醒和苏阳对于自己妈妈的记忆都很少,更别说我了。
唯独几面的印象也只有温柔这回事了。
“对了,当初就是你妈把苏醒妈妈拉过去羽至高中的。哎,你妈妈这个人哦,让人家惹祸上身咯。”
惹祸上身?
我和林宇同时意识到情况不太对,他不着痕迹的拿出手账本来,而我小心翼翼的追问:“惹祸上身时说什么啊,姥姥,我记得苏醒妈妈是癌症去世的吧?难道您知道什么隐情?”
她老人家摆摆手:“什么癌症不癌症,那是诅咒,诅咒你知道么?”
诅咒,这个在西方宗教信仰格外盛行的词语就算从这个古来稀许久的老太太嘴里说出来也没有半分违和。
但老太太这么说,大概是有对她印象极为深刻的事情发生过,以至于在小半个世纪之后,她仍然对其中一些词语格外敏感。
“虽然姥姥你这么说,可也不知道是什么呀。”
“哎呀,就是你妈妈很好奇的那件事,可到底是什么事,姥姥我也忘记咯。”
“这样啊。那姥姥你最后为什么让老妈去羽至高中了啊?”
姥姥嘿嘿一笑:“我看那个高中的老师还是挺帅的。”
“呵呵呵··原来是这样啊。”
姥姥年轻时候,也是,放荡不羁的存在呀。
“但是,我和你们讲。”接着,她敛了笑,苍老的皮肤将慎重的表情更添几分,我和林宇也没来由的郑重起来。
“这件事你们千万不要去理!具体的事情虽然已经忘了,但,参与其中的人,无一没有受到诅咒。”
这么说··苏醒妈妈真的是因为被诅咒?但是!我妈妈呢!
“妈妈,她,她也被诅咒了?”
姥姥重重点头:“对!你妈妈也被诅咒了!所以,你们两个,千万不要试图去参与这件事!”
“那,妈妈被诅咒的事是什么?很严重么?”
诅咒的结果是什么?苏醒妈妈的悲剧,不会重演吧?
林宇淡定在手帐上写完后,抬头看着姥姥一本正经的说:“姥姥,你说我妈的诅咒,该不会就是她没考上大学这回事吧?”
“对啊,你怎么知道!?”
姥姥,您牙都掉光了,这些不合时宜的玩笑,拜托不要再说了,毕竟,那是苏醒的妈妈呢。
姥姥自顾自把我们择好的韭菜放到案板上继续说:“你妈妈要不是这个诅咒,就考上了大学,哪里需要现在忙东忙西的做生意,嫁给一个更好些的老公,找一个闲一些的职位,在家辅导你们两个多好,非要不听,一辈子的辛劳命。”
总有一种,如果苏阳来这里就会和姥姥吵起来的即视感。
但非要说起来,苏阳的性子又不是会和别人吵架的样子,总要有个人和姥姥理论的,这一瞬间却想不起来谁会做这种事。
苏醒,苏醒大概不会,如果说苏阳属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苏醒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程度。
林宇···
我回头去看他文质彬彬的闷骚模样,要这一个二次元宅男做点出格的事估计不可能了。
那,我这种即视感出现的原因是···我自己?
不对啊,那不能啊,我怎么会和我姥姥吵架呢?
“姐?姐···?”
“姥姥,林雨她又犯蠢了,还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和我说,我帮你。”
“她没事吧?我打电话给村医,让他来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她经常这样,要不我带她去休息休息吧?”
“好,去吧,去吧,做好了我叫你们来吃。”
“好。”
“···嘿,林雨?傻雨?···喂,苏醒来了!”
“苏醒?哎?苏醒怎么来了?”
我回神的时候,已经是在方才我们坐的藤椅上,在我的期待下,刚刚姥姥进来的位置,并没有人走进来。
“姐,你刚刚想什么呢?”
林宇坐在我面前,在手账本上记录着什么。
“我,刚刚?”
额,这一瞬间,回想起刚刚我的所有思考过程,竟然有点觉得蠢···?
“还,还说我···你在干什么啊?”
他举起手账本给我看:“诺,我在整理姥姥说的故事。”
“故事?”
“你没发现么?姥姥一直以来都在说的事情,她本人好像很忌惮的样子。”
虽然他这样说,但对于姥姥所说的故事过程,我也并未觉得这些故事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是一些都市传说罢了,流传在八十年代左右,以及在··学校流传很广泛的故事··”
“对吧,老姐你也发现了,苏阳之前破解的故事,也是所谓流传在校园里的都市故事而已呢,姥姥所说的也是,只不过是时间早了点而已,最重要的是。”
他指着手账本中画出的关系网说:“这件事和苏阳的妈妈,以及咱们妈妈有关系。并且···”
“并且,这件事上也有可能关系到苏阳妈妈的死因。”
“嗯。”他语气也郑重起来:“那么,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苏阳他们?
姐?你在干嘛?”
我懒得抬头,继续编辑消息道:“废话,这么重要的事,当然告诉苏醒他们了!”
“喂···老姐···”他捂着额头一阵心塞:“没听姥姥说,不然咱们随便接触的么···”
“是哦。”姥姥好像是蛮慎重的,作为老人,虽然的确有迷信的意味参与其中,但作为老人,没凭没据应该也不会这么说,又一说的话,上一个都市故事,不也有宗教色彩?道教,对吧。
“你,不会已经发出去了么?”
“额。”
我低头看了下手机屏幕,对方已读的提示消息让我稍微迷茫一下:“她已经看到了怎么办?”
林宇额头上的黑线越来越重:“所以,你发了什么?”
“我发的是「阿姨的死因,好像是因为某个诅咒,我们已经找到了。」”
“咱们哪里找到了啊!姐姐!只是,有线索好嘛!线索!”
“得得得,别抓狂,别抓狂···不就是故事嘛··没故事,咱们编一个嘛!”
我擦掉额头的冷汗。苏阳知道我编故事坑他··怕是要和我拼命。
“我是说··苏阳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让他来找找这个故事嘛··说不定这次就找出什么大新闻嘛。
你看上次,的事情,咱们社团不就吃大亏了,第三期校刊一出来,咱们损失就更大了!”
“得亏你能说出这么大道理,他们回复了么,如果苏阳生气的话,你可不能耍性子,要好好抱歉的哦。”
“才不要嘞,他还说我蠢!”
抱歉,不可能的,给苏阳抱歉,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怎么说,他的妈妈已经去世了,现在还要说这些话,真的很不好哎,老姐。”
他自顾自写着手账本,说的道理我也知道,不然姥姥说的时候我也不会想那么多嘛。
“虽然,我觉得他不会生气,但老姐也不能总是针对他呀。”
“我哪有!”
“没有得话最好啦,他们有回复消息么?”林宇把手账本递给我:“诺,这个是我整理出来的东西,老姐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补充的?”
“还没回复呢。”
“如果真的想要解开这些问题,好好跟苏阳说,他不会不帮忙的嘛。”
“谁,谁需要他帮忙啊!我,我也可以啊!”
“好好好,那他们回复消息的话,记得告诉我吧。”
不知道为什么,林宇说话,又带着宠溺的感觉,细想究竟是怎回事手机震动了一下:“回复了。”
“说什么?”
“「我哥说,你好无聊···」”